坐进机舱，顾卓然刚想拨打电话，上升的气流引起剧烈波动，灯光甚至暗了好几秒，机身晃动中，飞机上一阵惊慌的叫声。
唐清“啊”地一声扑入他的怀中，他没有推开，一动未动，温暖结实的胸膛让她安心下来，她闭上眼睛靠在他怀中，感觉即便现在让她死去，也满足了。
过了片刻，机身稳定飞行，灯光重新亮起来。
虚惊一场之后，广播里乘务员安抚的声音中，唐清缓缓睁开眼睛，极其不舍地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
倏然，他淡漠飘远的眼神叫她一惊，她的双手松开男人健硕的腰，抚摸他的俊脸。
“你怎么了？”她轻声问。
他的手里，一直紧握着那个手机，上头的屏幕停在一个“老婆”的电话上。那个名字，她记得再清楚不过，宛晴天。屏幕上有层湿气，是从男人的手心处传来的，泄露了他的慌张。
男人回神，手里紧了紧，徐徐道：“我在想，若是我回不去，她要怎么办。”
声音中饱含了太多情绪，惊惶，不舍，不甘，怜惜，痴爱，他的感情太强烈，叫她无处树起自己的毫不在意。
唐清谙然地收回手，坐直了身子，紧咬着唇问道：“她真有这么好么？”
他微微一笑，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能够被他娇宠着，生死关头还惦记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她很好，很好。”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化作眼神里的一抹痴念。
垂在身旁的拳头不由握紧，平生第一次，她如此嫉妒甚至憎恨那个女人。
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她死咬着唇在心里发誓，宛晴天，识相的你就自动退出，若不然，她只能让这个女人消失。
周一总令人有些不安，这天，也到了新人换岗的时候，一早，新人就到各部门去报道。
梁博士正从副总间出来，宛晴天与他打了个照面之后走进去。
“魏总好。”她恭敬地说道。
“嗯，宛晴天？”
皮椅上的男人微仰着头打量她，很奇怪，去查过她从区办转来的档案，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东大的毕业证书，记得他那强大无比的侄子也是东大毕业的。
若是说他们有一腿，也有可能，但是老头子要死的时候，他记得聂风云带回来的女孩子，长相很普通，说是在学校就谈的对象。聂风云私生活很严谨，照理说不可能脚踩两条船才是。
“魏总，有什么特别交待的？”宛晴天被他看得发毛，小心翼翼地问到。
“哦，没什么。”魏龙笑了笑，不知道是女孩太漂亮还是自己想得太投入，竟然直勾勾盯了她这么久。
他站起来，抱着手臂道：“曾荣说你测试成绩很不错，直接一轮就进了终面，是不是这样？”
宛晴天笑答：“当时我专注于计算，没有考虑很多，考官告诉我聂总要亲自面试时，我也很惊讶。”
“是吗？”魏龙锐利地眼神看着她：“聂总叫得这么生疏，你们以前难道不是校友？”
宛晴天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纯真又崇拜的笑容：“聂总在学校的时候就是风云人物，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可是现在，他是我的老板，不能再叫他学长了。”她的笑容天真烂漫，纯洁中又带着妖媚。
“这么说，你们从前就认识了？”表面是漫不经心地聊天，实则是继续试探。
魏龙发现，女孩神色的灵动，简直就是男人的天敌，一笑一颦，斩杀任何男人，他都禁不住心脏跳动，这样出色的女孩，不可能低调到哪去。
“算是认识吧，聂总在学校是主席，经常参加校团活动，之后又回校参加校庆和演讲，只要是东大毕业的学生，很少有不认识他的。”她故意避开两人的关系不谈。
魏龙明显没有这么好糊弄，穷追猛打：“你既然进了终面，怎么又出现在区办挂职的名单里面？”
他锋利的眼神似乎要看穿她，宛晴天状似坦然道：“虽然进了终面，但是通知一直没有下来，我就请求了区长把我调过来，期间可是费了一番心思。”她张了张口，又似说错话一样马上闭上。
“你也不错，就没有想过……要追他。”
他的话一落，宛晴天噗嗤一笑，似乎觉得他的话很好笑：“魏总说笑了……”随即，她突然变幻了神色，羞涩又黯然地缩回口，便是一直自信仰着的小脸也低垂下去。
活脱脱是被人看穿心事的小女生。
魏龙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没关系，像你这么出色又有才能的女孩，好好干，我这边是不会亏待你的。下去吧，让罗助理给你安排工作。”
“是。”
魏龙盯着她走出去的背影，职业装下难掩凹凸有致的身材，脑海中还有她方才一言一语时生色变幻的娇颜，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
这时，罗助理走进来，哈腰地问道：“魏总，那个，她的工作怎么安排？”
魏龙打开好久没有处理的文件，随意道：“就是一个想着爬床的花瓶，其他部门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安排。”
罗助理搔搔脑门：“其他部门都让她干一些端茶倒水的杂活，可是聂总给她定的岗位是总裁特聘办公室，是不是大材小用了。我们那个项目，现在还缺一个带头人。”
魏龙拿起桌上的文件打向他的脑门：“她那个样子，放古代，就是美人计的最佳人选。随便安排个任务，然后送回给聂风云自己用吧。”
“是，是！”罗助理收到任务之后迅速走出去。
刚出了副总裁办公室，宛晴天轻轻吁了口气，笑颜褪去，换而的是不耐和厌烦，方才那些与工作无关的问题，让她一时手足无措，还好，总算结束了。
魏龙有个专门的项目组，隔着透明的玻璃窗，能见到里面紧密坐在圆桌的成员，人手持着笔记本电脑在做飞速的运转。
玻璃窗隔音效果很好，即便能见到里面的人唇形在动，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罗助理给了她一堆不轻不重的计算任务，几乎花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她就全部完成了，能见到在她交出结果时，罗助理脸上吃惊的表情。
可是等了一下午，一直到下班了，她也没有等到新任务的出现。
随后两三天，她都无所事事，对着屏幕除了发呆，还是发呆。罗助理对她还不错，不知道是真的体贴还是有意要她与项目人员隔绝，连她主动给项目人员买的甜点都被拦在外面，把她当贼一样看。
不过，她也不介意，在信息单位工作，尤其要注意保密，不然，聂风云也不会特意提醒她取得魏龙的信任。
可是，她皱起小脸，轮岗没剩下几天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可要辜负他的重托了。
项目人员和集团里的其他人员也隔绝开来，这才是教她最意外的，项目人员用餐都是罗助理特别负责，里面有几个年轻男士走出来时想与她搭讪，都被罗助理用眼神赶了回去。
宛晴天在心底无奈地讪笑，有种被人当成洪水猛兽躲避的感觉。
她站在楼梯间，感应灯随着她忽重忽轻的跺脚声闪闪灭灭，不知道等了多久，传来轻微至极的脚步声。
很快，她见到了等待的人。
聂风云习惯性地往下走，他的脚步很快，环形的结构能见到楼下一圈都提前亮起来。
脚步一顿中，他看到仰着脑袋望来的女孩，细白的颈项勾出绝美的弧度，唇瓣间的笑容迷人诱惑。
唇红齿白，不外如是。
俊脸上溢出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出的迷惑，他很快平复心中复杂的情绪。
“聂总好。”宛晴天公式化的笑容比他来的还快：“我是特意在这里等您的。”
她站得很直，就向小学生汇报作业一般。
“什么事？”他迈下台阶，与她平视。
宛晴天垂下眸子，把目光放在他的西服扣子上：“我想告诉您，换岗期间，我也许无法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盯着她毕恭毕敬的职员模样，心里有着不舒服，他露出深思的神色，随即道：“没关系，以后再找机会吧。”
“好的，聂总再见。”她双手交握在身前，低了低头，退出一步让他先行。
聂风云在口袋里的手掌紧了紧，没有再看她向下走去。
下班时间，电梯里水泄不通，习惯了快速化的生活，楼梯似乎被人废弃，这个空间清静得让人不安。
他走远了，楼下的感应灯很快都被熄灭。
她拿起袋中的手机拨打出去。
“卓然，”她靠着冷冰冰的墙壁，习惯在每天下班时给他电话。
依然是响了一声就被接起，熟悉的声音传来：“宝贝下班了。”
“嗯……”因为太安静，能清晰地听到对方不小的动静，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叫她心脏突地漏跳了一拍。
是物品被击碎的声音，还有，人在死前的惨叫。
“卓然，什么声音？”她惶惶不安。
“哦，”对方顿了一下，有几秒钟断线的沉寂，随后才恢复正常，他爽朗地笑道：“是我把电视机开得太大声了，刚关掉。”
“这样啊。”她轻嘘口气，嘲笑自己的幻想和多疑。
“宝贝又美了，你男人会被你迷死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他盯着手机里她发过去的自拍照，痴狂的思念只有在见到她的模样时才会得到暂时的纾解。
宛晴天软软责怪：“你都不肯跟我视频，谁知道真的假的。”
他低笑出声：“没有你的日子我都颓废了，怕你见到我现在的样子会嫌弃。”
“才不是，说不定，你看上哪个金发碧眼的美人，不要我了。”
对方似乎急了，声音急促焦虑：“那你等下，我去洗白白，马上就来跟你视频。”
“不要。”宛晴天羞红了小脸，愈发轻柔的声音能让任何男人酥软：“谁跟你视频，我还在单位呢，不正经。”
她抱着膝盖打电话，没有见到楼梯下头的灯亮了，走出去的男人又返了回来。
褐色的眸子在见到角落打电话的女孩深黑不见底，蹙着俊眉看她轻眼软语，握着扶梯的大掌越捏越紧。
他本来是想回来问问她，是否她故意不想去完成任务，若是她不愿意，他可以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