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先走进去,屋里面黑着,正好掩饰住因为钝痛而阴黑的脸颊。
他们俩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这个女人想要开始新的一切,他怎么可能允许。
“过来!”他对着呆立的女人道,不容置疑的声音像是主宰者。
宛晴天还没从看到他的惊讶中缓过神,手机响了起来。
“宝贝,怎么还没进屋?”顾卓然的声音传来。
心中一顿,她都忘记了回答。
“去开灯!”聂风云的话让她想都未想就按动了开关。
“动作这么慢,还以为你会下来缠我呢。”男人见着灯光安心地叹了声,道了句晚安后离开。
启动车子的一瞬,余光中好似见到男人的身影蓦然叫他一惊,但随即就被他否定了,他自嘲地一笑。刚才还在小女人那里发誓再不怀疑她,怎么下一秒自己又开始疑神疑鬼。
她耶喏的晚安声淹没在启动车子的杂音里,叫他没有听出任何异样。
“要我过去牵你么?”聂风云的声音带着讽刺,他修长笔直的后背紧绷着,目光索在楼下,看着车子渐渐远去。
五年前,他也是在很高的地方看着她奔上车远离他,如今,场景变了,同样的一幕,唯一不同的是,女人还在他眼前。
傻傻矗立在门口的女人一怔,回神朝他走过去,他凝邃的眼神朝她望来,她局促道:“你想要喝点什么吗?”
她记得他每回运动之后都喜欢喝运动型的饮料,冰箱里无意识地保留了一沓,幻想着他什么时候来时不止于没喝的。可惜打开看时,早就过了保质期限。她虽喜欢吃甜食,但对这种饮料却从不感冒。
见她把一瓶瓶饮料扔进垃圾箱里,他冷声道:“不用了,口味变了。”
她一愣,手里扔掉最后一瓶饮料,冰箱的寒气打在礼服上,全身都冰凉透彻。
是啊,五年了,早已物是人非。
“那我给你接杯水。”她始终没有看他,一次性塑料杯很快接满了,她小心翼翼放在沙发前的矮凳上。
客厅的筒灯打在她脸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甚至是瓷白脸上细小的绒毛都一清二楚。年轻美好的脸颊曾经被他无数次捧在手心亲吻,即便是人离开的日子,他闭上眼睛就能描绘出她的样子来,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唇角鲜红无比,还留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印记。
尤其是,那个性感令人着迷的锁骨处,除了有戒指的伤痕,还多出了一个吻痕,他几近冲口而出:“去洗脸!”
宛晴天一愣,倏尔冲进厕所逃遁,冷水泼着她惨白又彷徨的脸颊,她乱了,为何在他面前,居然会有种被捉奸的负罪感。
等她再次捋清了思绪走出来,男人依旧靠坐在沙发上,笔直的双腿交叠着,目光已经不再看向她,只是无焦距地放在窗外的夜色里。
矮凳上多了一份东西,她看了一眼,问道:“是什么?”
他淡淡道:“签了!”从口袋里甩给她一支派克签字笔。
口吻虽轻,但是不容置疑。
她蹲下身,眼睛扫了一眼,抬头看向他:“聘用书?”是份一年期的劳动合同。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乱的揣摩不出他的想法。就像是他说的,五年的时间,性情和口味都变了,她无法走近他,更不能知道他想什么。
“不愿意?”他褐色的眸子带着某种霸道又施怜盯着她,只言片语,字字让她喘不动气。
宛晴天迟迟未动笔,在他深邃的目光中,她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他倏然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听道她低低急促的声音:“我签!”
回过头,见她趴着身子迅速动笔,五年前的她也从未如此乖顺过,他冷笑一声,果然人还是需要逼一逼,但是他觉悟地太晚。
取了合同,他向门口走去,那里还有一堆凌乱的兔子满地铺陈着,他没有回头地问道:“他进来过?”
宛晴天蒙住,呐呐地嗯了声。
“好,好得很。”他说了两个“好”字,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冲了过去,扶住门,好似还未清醒过来。深深地喘息,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回忆着他说过的每一个字,最后头痛地揉着眉心。
这一夜,连嗜睡的她都失眠了。
一早接到顾卓然的电话时她好似才睡着,迷蒙间听到他愈发温柔的声音。
“小睡神,知道你还没起床。本来要拉着你去区里,想想还是我亲自去好了。”
“唔……星期天,去区里干嘛?”她迷糊着声音。
“项目的事,顺便把你的辞职信要回来,你再睡一会,我速去速回。”
电话嘟一下就挂了,辞职信,辞职信,她迷迷瞪瞪的反复琢磨着三个字,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她赶到的时候,顾卓然安静地坐在车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她唤了他一声,打开车门坐在他身旁。
两人都没有说话,久久,车子启动了,开到一家肯德基门前,他独自下了车,很快就返回来,递给她一袋吃得。
“趁热快吃了。”他道,独自下了车,手里拨弄着打火机,烦躁又不安。
宛晴天根本吃不下,在车里看了他良久,走到身边,问得小心翼翼。
“你都知道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脸把目光朝向别处:“公示都发了,上面是你的手写签名。”声音奇异地平静。
怎么这么快,连星期天都不放过,她都没有想好要如何告诉他。
但是,又如何告诉他呢,说她是心甘情愿的么,还是被逼迫的,事实已经这样,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他什么时候找的你?”冷肃的话语尖锐的叫她想逃,但是她还是诚实道:“昨天晚上……就在你走了之后。”
他猛地抓起她的下巴一阵端倪,那沉沉的目光让她无处遁形。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我……”宛晴天闪烁着目光。
“回答我!”他怒吼,下巴处被他捏得生疼,眼眶顿时红了。
“我也不知道。”她终是说道。
他的眉心一阵颤动,放开她,别开脸。
下巴又肿又疼,细嫩的肌肤早起了一个红印。
他平复了心情回过头,眼睛里的黑云在见到她的伤口时又心疼起来,他摸上她的脸颊,轻声道:“乖,明天我们去领证。”
她瞪大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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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男人亲自下厨,忙得不亦乐乎。
顾悠悠早坐在饭桌前,牵着宛晴天的手:“晴天,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被我哥感动的,像我哥这样爱一个人的,已经绝迹了。”
宛晴天神思恍惚,听言干涩地笑了笑,顾悠悠双手合掌托着头,接着道,“待会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什么好消息?”汪静姝走过来,加入她们的谈话。
“不告诉你,待会才能揭晓。”顾悠悠神秘兮兮道。
汪静姝取笑道:“一定是个难得的好消息,看把你美得。”
倏尔,她又转向默默不语的人儿,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随即,她把手轻轻覆盖上她的,意味深长地说道:“晴天,卓然这孩子在感情上很固执,认准了就是一辈子,他会好好待你的,你若是也看中他,就不要迟疑不决,不然,会耽误很多人,其实,在没有谈婚论嫁之前,做什么事都不算晚……”
“妈!”顾卓然黑着脸从厨房走出来,一盘菜被他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哥,你怎么了,阿姨又没说什么?”顾悠悠不解地看着他的脸色。
汪静姝不理他,继续道:“我是为了你们两个好,晴天是个好姑娘,我很满意她,我希望你们两个以后能幸福,所以现在,有什么话都说开,不要留下隔阂。”
顾卓然还要说什么,宛晴天急促道:“是啊,阿姨都是为了我们。你菜做好没,我过来帮忙。”她站起来,跟着他进了厨房。
看着他忙活,她竟然一点插不上手,幸而厨房够大,她在他身后站了会儿,趁他把啤酒鸭焖上的间歇说道:“卓然,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我,在国外的时候……”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他就把她拉出来,卧室的门掩上,顾卓然一边解衬衫袖子一边问她:“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突然的安静让她有些不适应,“呀!”她靠过前,拿起他的手臂,上面有一片烫伤,不是太严重,但是红得吓人。
“我给你拿冷水敷敷。”她着急要走出去,被他拉住了,轻描淡写道:“没事,不经常做,手生了,我们结婚之后,天天做给你吃就不会这样了。”
宛晴天心一软,扁嘴道:“别人若是知道顾主任是这样居家宜室的好男人,大概也轮不上我了。”
顾卓然脸上的阴云散去,爽朗地笑道:“那你是不是要好好看着我,最好24小时守着,把觊觎我的女人都吓跑。”
“是,以后我要做个母老虎,”说着她呲牙咧嘴地亮亮白牙,随即,小嘴对着他的手臂吹气,忽然柔声道:“可我心疼呢,又不是别人的男人,我也要好好对你,我们以后,可以出去吃的。”
她难得表现出温柔的一面,还能说出这么动听的话。
“这句话真好听,能不能再说一遍。”他哑着声音道。
“哪一句话?”她顿了顿,“我们以后,可以出去吃啊。”
“上面一句!”他急道。
她想了想,“我忘了。”
“不许。”他不怀好意地把手掐在她的腰上呵着氧,宛晴天咯咯笑着躲来躲去,瓷色的肌肤嫣然动人。
顾卓然心一动捉住她纳入怀中,“我愿意为你做一辈子的饭,把你养的肥嘟嘟的,不要这么漂亮,我心里就踏实了。”
宛晴天安心得靠在他的怀中,忽然什么也不想去想,这样安宁平和的生活,她渴望了好久,她好累,再禁不得任何等待和追逐了。
“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顾卓然问道。
她搂住他的腰,微微呢喃:“没什么了。”
说了只会徒增他的烦恼,就让她自己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