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顾卓然的脸色一直都不好,别人不清楚原因,但是明白缘由的何瑞就会暗暗偷笑,时不时地还会拿7007刺激他一下。
“哎……我说,7007要是把你的照片四处去贴怎么办?”想到整日冷个脸的男人突然扮作兔子的模样,还要强装开心,忍不住又笑起来,上下两排白牙都在晃。
杀人似的眼光射来,何瑞马上就蔫了,求饶道:“调剂下嘛,不要当回事,我也是看在大家压力大的份上想找找乐子。”
“不可理喻!”顾卓然恨恨说了一句,之后突然从电脑屏幕中咦了一声,何瑞凑上前去看,跳起来大叫:“好啊,老奸巨猾的家伙,你居然追踪7007的IP……但是不对啊,怎么出来这么多,哪个才是真的?”
“从他第一次上线开始追踪,前后上线了不到十分钟,他肯定抹掉了真正的数据。”顾卓然幽深地盯着那些似真似假的地址骂道:“可恶,再上线一次我就能知道他真正的地址,可惜他一直不出来。”
“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身份,现在想联系他的人肯定很多。”何瑞对7007这个大神佩服得五体投地,“说起来还是咱们赚了,你牺牲一下色相,人家就乖乖把数据交了出来,现在这个世道,这简直跟天上掉馅饼走路压到黄金一样离奇。”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顾卓然抬起头,眼里充斥着深思:“我们开出那么多条件,他一个都没有接受,偏偏提了个……”这么不算要求的条件,虽然有点欺负人。
“的确,但程序组反馈,到现在为止那些数据证实都是正确的。难道这个人跟你有仇,也不对啊,有仇也不至于帮你。难道只是想戏弄一下你,真正却是想帮你?”何瑞越猜越不对劲。
“你来看。”顾卓然指着屏幕:“这些IP虽然都被他刻意修改过,但是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何瑞立马叫道:“后缀的数字都未删除干净,而且这些区域,就是酒店附近。”
“你那天说,当时我们参加了多少人?”
“你怀疑7007是我们自己人?”何瑞一副你别搞笑的模样:“当时参加的人是不少,但是最后活下来的也就你和江才子,江才子竞赛程序我还特意过去看了一眼,他的小号的的确确是悸动,他最后的吻合度72%已经是不错的成绩,比你75%稍逊了一个程序。要说这样的大神在我们区里,还能轮得到你和我来带队,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这些地址编码,说不定也是人家故意留给你的。”
“真的不是吗?”顾卓然托着下巴喃喃道,好像越来越费解了。
宛晴天被一阵消息声吵醒,竟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使劲儿揉揉脸,依旧是没有睡醒的感觉,老毛病了,只要做过大量数据演算之后就特别嗜睡,有时候刚完成就能立马睡过去。
她爬起来,总算看清楚手机上的消息,是Ellen发来的,“今晚老大给大家在大厅包了个房间K歌缓解下压力,感兴趣就过来。”
感兴趣么?她声线不错,却不喜欢唱。她喜欢听歌,尤其是那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唱起忧伤的旋律时能触动心弦,让人无法自拔。
可是,她再听不到了。
一直被困在会议室与程序打交道,早已不知原来沉寂已久的人到了K场中还能这么放肆地高歌。
从“怒放的生命”到“春天里”,再到现在的“红日”,宛晴天简直要被轰隆似雷的和声给震破耳膜,终于趁着一次凌乱的干杯声仓皇而逃。
她想自己是不适合这么奔放的歌声,所以才会在悲痛的结局里消失。
即便氛围不一样,但仍身处在酒店中。她从包间里走了出来,仰望这环形的高楼,从这里看去,能见到每个楼层闪烁的灯光。
难道那一天的遇见是她的幻觉,或是,上天再一次跟她开的玩笑。
她怔怔地仰望着,不知那些灯光处是否会出现他的身影,再高处,是黑无边际的苍穹,她无声叫喊:上天,告诉她答案,是该放弃吗,该坚持吗,她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这不是晴天嘛,怎么没进去和大家一起玩。”身后冷不丁的声音响起来,她低头,因为一直昂着脖子所以含着的泪水就这样顺着脸颊流下来。
“怎么了,等什么人呢?”她擦了擦眼角回过头,说话的是何瑞,他后面还跟着顾卓然,两人都在盯着她。
宛晴天正想说什么,只听顾卓然不咸不淡道:“这个酒店住的非富即贵,好不容易出来,一定是在想着怎么放长线钓大鱼。”
“哈哈哈,”处于两人之间快被憋疯的何瑞笑得难看,背了头轻声对顾卓然道:“一点都不好笑。”然后过去拖着呆呆站着不吭声的宛晴天往包间走去。
一开门,包间轰隆的歌声戛然而止。
顾卓然走进去,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贴身闲适的宝蓝色衬衫又优雅又帅气,不愧是天生的衣架子,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穿出韵味来,他抬眼随意睨了下四周:“怎么停了,我又不吃人。”
底下一阵爆笑,拘谨的气氛因为他一句玩笑话烟消云散。宛晴天发现顾卓然除了对自己没有好话之外,对别人还是很不错的,有张有弛,轻重有度,是天生的领导者。
“有个好消息,我们的系统今日初见规模,明天开始全组大整合作数据模拟演练,今晚之后到验收会,会是最艰巨的时刻,希望大家能够全力以赴。”
“欧耶,全力以赴!”大家以水代酒碰杯,信心十足。
何瑞仰着耳麦:“今晚没有领导和下属,大家想怎么折腾他都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过期不候。”
在他的鼓动下,气氛更为热闹。有人点了一首劲歌,唱得挥汗如雨。
Ellen甩着长手臂,手中红色的围巾当成了彩带飘舞,引来男士阵阵吹哨声。不知哪个胆肥的把顾卓然推了一下,正好迎上Ellen甩出的彩带,红围巾绕着他的脖子转了一圈,Ellen整个人顺势妖娆无骨地粘在了男人的怀里。
口哨声更大了。
大家都没有见过顾卓然跳劲舞,也许一向冷酷的人疯狂起来就有致命的魅力。他很技巧地推开黏上的女人,几个潇洒的舞动让场上连连尖叫,大家活跃的细胞都被他带动起来,会跳的不会跳的都冲上去,随着音乐群魔乱舞。
“晴天,发什么愣,来啊。”江中羽拉着她到了场中,筒灯闪得人眼花缭乱,年轻男女的活力让人无法抵御,只要稍稍拨动一下,就能点燃一团火。
渐渐地,场中的人围成圈,中心是个女孩,她微卷的发飘扬起来,玲珑的身子天生会跳舞一般,旋转摇曳都牵动男人的心,她的舞步没有规则,但是出奇地契合旋律,光怪陆离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美得不似真人。
Ellen退到一边,跳完那个彩带舞之后热得跟狗一样,也没有像现在场上的女人随便轻轻摆摆就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眼睛,她恶狠狠地把红围巾扔在一边,低低骂了声“狐狸精”。
旋律一个接着一个换,好像非要试试女孩的舞技。
顾卓然坐在吧台前,冷冷瞟着场中的女人,不知过了多久,哪个恶作剧的把话筒扔到了他怀里,他只能无奈地看着点歌台各种腔调的歌来回考验着他的唱功。
幸而什么歌他都会一点,上学的时候也没少去K歌,基本上都能唱上两句。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好想再问一遍,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谁?谁在唱。宛晴天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那歌声像魔咒一样让她僵在原地,年轻男子拿着话筒唱出忧郁的旋律,像是狂躁雨夜中的甘霖。
她缓缓靠近他,看不清了,少年的脸,男子的脸,冷清的,忧郁的,悲伤的,相似的嗓音融合了起来,整个人都重合在一起,她恍惚着朝他走去。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还要多久我才能够在你身边。”
谁人推了她一下,整个人就扑进了男人恰巧转过来的身体上,连味道都如此相似,清爽甘甜,让她沉溺,她不想出来了,双手环住男人的腰身。
“还不起来?”男人冷酷的嗓音从麦克风中传出来,宛晴天一震,抬头对上他冷厉不屑的目光时,整个人都倒退了一步。
“不要脸。”背后是Ellen和玲薇的冷笑声。
顾卓然拍了拍被她弄皱的衬衫,眼里的表情比那声“不要脸”还要让她难堪,该醒了,醒醒吧,她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没有听到男人的回话,就冲出了包间。
到了洗手间,宛晴天用冷水泼了一遍又一遍,出来时,在门口正好撞见顾卓然同时从男洗手间出来,他的衣服整理过,被她弄皱的地方甚至有水渍的痕迹。
“别告诉我连水你都能喝醉,这次又是认错人?”擦身而过时,他冷嘲热讽。
“对不起,”宛晴天找不到别的话。
又是这句!
顾卓然冷哼,道了一声“死性不改”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