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格把半眯半醒的聂风云交给身旁的男子：“把他送回去。”
男人醉了就沉寂地抿着嘴一言不发，酒品好得没法说，如他的人一样，好像任何地方都挑不出刺来，跟完人也差不多了，妹妹跟了他，即便用那种方法，库拉格觉得他也不会亏待了妹妹。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库拉格问身后的男子：“安排好了么？”
男子点头道：“塔吉娜已经过去了。”
“宛小姐安排在哪里？”
“在楼下阿妈的房间。”
库拉格眯着眼，指尖在桌上有意无意地敲击，男子犹豫着开口：“少爷，您今晚是去大夫人房里还是二夫人房里。”
“都不去，索然无味。”他说完，看向夜空皎洁的明月，自言自语道：“聂风云真是好福气，怎么给他找到这么特别的女子？”
“少爷说的是宛小姐么，”男子显然跟他不是一个频道，想了想开口：“聂风云要是知道算计他的是自己身边的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她，到时候又与小姐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小姐就有机会成为聂夫人，少爷的主意还真是一箭双雕。”
库拉格一下子变了脸，瞪眼道：“这是那个女人自己提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说到底，我还算帮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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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深凉，庭院悠悠，长廊环绕，聂风云皮鞋落在板实的廊间，空响回荡。
一直躺着没有睡着的宛晴天突然坐直了身子，她向窗外看去，能够见到一个身影踏着步子往上走，环绕的木质阁楼，连个微小的声音都放大了数倍，好像每一步都踩在心口上，震得人烦躁不安。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的声音传入内屋。
屋里头，一片黑暗，窗旁洒落淡淡月光，床榻上，一个小身影裹着被子蜷缩在最里面。
她睡着了不会用这样防备的姿势，聂风云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带上门，还未走到床边，就开口哄道：“生气了么，不是我不想早回来，他们听说我明天要走，都一个劲儿地给我灌酒。”
一开口，发现嗓子干渴地厉害，他沉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若非我装醉，他们也许都不让我回来。”
回过身，发现床上的人儿轻轻动了动，他轻笑一声，似乎想到什么朝着桌面看了一眼，随后站起来一步步往床边走。
到了床边，女人果然没有睡着，还把头整个儿往被子里头缩。他俯下身，把她连同被子一起圈在怀里，低声呢喃道：“那个兽牙喜欢么，放哪里了，可别拿在手上，小心伤了你。”
感觉到女人安静地听着，还往他怀里又靠近了一分，他紧了紧手臂，轻声道：“以后我什么都跟你坦诚好不好，我们不要再生气，再吵架，晴天，你知道么，我是太在乎你，才会用那样伤害的方式去折磨你，困住你。其实看着你难受，我比你更痛苦。”
他沉默了半晌，借着醉意，说出白天不愿意坦露的情绪，“丫头，我的小丫头，你还在生气？”他呢喃，拉了拉她头上的被子没拉动，索性把手伸入被中，摸上她的腰际，感觉她微颤了一下，聂风云声音愈发温柔地解释：“我知道你生气什么，这里民风开放，求爱的方式也很大胆，塔吉娜是族长的女儿，而族长一家，对我有恩……”说到这里，他轻轻一叹：“我拒绝了她，落了族长的面子，不能就这样无情的离去，晴天，你明白么？”
夜空寂寞如水，宛晴天摩挲着手心的兽牙，尽管极力想要睡着，可是不知为什么，兽牙的尖锐刺着掌心，让她难以成眠。
唇角扬起冷笑，男人已经上去了很久，这时候，两人该早就成就好事了吧。过了今夜，她与他，再不可能了。
她抓紧了被角，喃喃道：“终于可以自由了，回不去了。”
聂风云自顾自地说完，看到女人依然没有动静，他在她柔软的腰际惩罚性地挠了一下，被子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噗嗤声，可是马上就被捂住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去拉她的被子：“晴天，我们有话今天都说出来好不好，以前我怨着你的离开，刻意要你误解，可是你这些天对我不理不睬，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在惩罚你还是你在惩罚我了，我认输了，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他说得越多，女人越是往被子里缩，他终于感觉到不妙，“晴天，不要捂着被子，会捂坏的。”手上的力气加重，被子被掀起。
一头长及腰的头发，身材饱满，鼻息间是东莱特产的粉香味，“你，你是……”
他猝然坐起来，伸手去开灯，啪地一声，灯光闪耀，方才暗夜中的缱绻低喃消失地无影无踪，待看清床上发抖的女人，聂风云脸色青黑，微褐的瞳仁蓦地收紧。
“塔吉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在床上，聂风云感到头痛欲裂，这时，塔吉娜红着脸坐起来，她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睡衣，少女的身段露出来。
聂风云猛地偏过头不看她，他揉着眉心：“不对，晴天本来就在生气，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他背过身，就要往门口冲。
“聂哥哥……”塔吉娜唤住他。
“是你那位夫人要我过来的，阿哥说她不喜欢你，你禁锢着她，她不想这样，所以想出这个方式成全我，要我把握好机会。”
聂风云往外冲的修长背影一僵，好像被冻住一样，一动不动。
他的侧影俊美如斯，方才与她说话的声音那样缱绻动听，她虽然听不懂，可也感觉到里面的深情，塔吉娜涌出一股酸意：“聂哥哥，本来我心里也在忐忑，我怕趁着你醉了做出这样的事，明天你要是知道了会怨我，你没醉，真好……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了，今天你没有接受我的求爱，我很伤心，我想晚上再赌一次，所以接受了她的主意。我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可你是正人君子，阿哥说她不喜欢你，你又为什么要强迫人家呢。你跟我也没有什么不同。”
聂风云身形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浑身充满了愤怒和哀伤。其实他在开灯见到塔吉娜的一刻就已经猜到了，塔吉娜是清醒的，他进屋说了那么多话，她都掩藏着面容不说破，只有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与女人刻意地换了房间。
他只是故意忽略了那个想法，或许女人临时有原因换了房间，一定是这样。但是塔吉娜直白的话把他的一点自欺欺人都给打碎了，竟然，竟然是女人的主意，为了自由，为了摆脱他。
哈哈，多么可笑。聂风云的声音像是从砂砾中磨出来的，不带感情，冰凉地可怕：“她在哪里？”
塔吉娜感觉到害怕，下意识地回道：“她就在楼下。”
聂风云心神一颤，好，很好，她就这么急不可耐地看着他与其他女子结合，她好挣脱了他离开？
心口那道疤像是被利刀割开，鲜血直流。他脚步走得很稳很重，可是在身后的塔吉娜看来，却似真的醉酒一般，沉重地震撼着这古老的建筑。
房门被脚重重踢开，发出一声巨响，月光照在修长的身影上，阴凉如水，丝丝缠缠地要把人冻住。
正说着喃喃自语进入半昏半睡的宛晴天听到动静睁开眼，才发觉眼睛酸涩发胀得厉害，她分明没哭，怎么眼角竟是湿的。
她不紧不慢地坐起来，披上床边的外套，才转身向男人看过去。
她盯着站在门边不动的男人笑道：“我忘记锁门了，你也不必使这么大的力气，吵醒了隔壁的阿妈可不好。”
黑夜中，男人迈步走过来，他没有开灯，可是黑沉的气息压抑得人呼吸一滞，他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声音颤抖隐忍：“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气息中夹杂一丝酒味，眼睛冷峻地盯着她，黑漆漆的叫人心颤，宛晴天忽略心中的颤抖声音不耐：“什么为什么，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我只是成全你们而已。”
他注视着她许久，宛晴天猛地推开他，坐到桌前，声音无古井无波：“聂总，你这样有意思么？”
聂总？
他气过了，反而平静下来，谁都没有去开灯，但是月光从未关的屋门和窗口透进来，屋内依然可以看清两个身影坐在桌前，像是谈判一般，只是压抑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你到底要什么，不妨说出来。”良久，他启唇道。
听言，宛晴天从淡凉的月光中回神，声音短促坚定：“放我走。”
“不可能。”
宛晴天轻笑，并没有生气，只是偏过头继续沉默。聂风云突然伸出手，抓住她放在桌上微蜷的手，一使力气，宛晴天掌心的兽牙就从里面掉出来。
“你既然这么想走，你抓着它不放做什么？”
他玩味地看着她，声音冷冷的，下一刻，宛晴天拿起兽牙丢向窗外，窗外是一片花圃，这么小的东西扔进去，连片西索的声音都听不到。在她扬起手的那一刻，聂风云就站起来想要阻止，可是依然没有拦住她的举动，他握着她的手掌慢慢收紧。
宛晴天回转身，声音比他还冷：“这样可以了吧，我竟然不知道，聂总您的底线在哪里，我都这样费尽心机地把你和其他女人安排在一起了，难道你还以为我对你有情？”
聂风云失魂落魄地颤了颤，面前好似被人蒙了一块黑布，封得死死的，一点光都透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