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储冰末了才叹了一口气,她摸着宫韫昌的头发,第一次说:“这是我头一回没有同你讲虚构或者半虚构的故事,这是……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宫韫昌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静静地看着宫储冰。
许久他才开口道:“皇叔是觉得我注定会成为那个长公主?”
宫储冰没有回答宫韫昌,只是眼中透漏着浓浓的忧色。
宫韫昌还想再说些什么,牢门却被叩动了三下,是南桑给出的暗号。宫储冰转头道:“南桑来了,狱卒不久也要来巡视了,昌昌你……赶紧走吧,照顾好自己。”宫韫昌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宫储冰。
“皇叔……我不是小孩子了。”宫韫昌终于强忍着别过脸去,握紧了拳头只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咔”地一声牢门被合上了,宫储冰沉默地看着那扇被合上的牢门。
宫韫昌在南桑的掩护下迅速出了天牢,走在南桑身后,宫韫昌终于忍不住道:“皇叔他……”南桑的瞥过来的眼神却是打断了宫韫昌的话。
“皇上,你想要选择哪一边?”
是选宫储冰那边,还是选高婉那边?
宫韫昌停下了脚步,脸上顿时呈现了痛苦纠结的神色。
一边是他十几年来一直看他长大的十六皇叔,一边是他的生母。
高婉前几日的话仍然在他的耳畔回响。
“昌昌,再给我一次做一个好母亲的机会,好吗?”
高婉才对他这么说过,让他再怎么忍心同高婉翻脸?宫韫昌回到了宫中,失魂落魄地想着这个问题,在御花园的亭台中坐着。
御花园的亭台修在了堆积得很高的假山上,从上可以一览御花园的小半风光。宫韫昌愁闷了,也会来这个亭台呆坐一会看看四周的风景。他正在看着御花园这四周的风景,却没有注意到后面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靠近了宫韫昌。
宫储鸣看着宫韫昌呆呆地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孤寂的小小身影,不由得轻声说道:“昌昌?”
宫韫昌听到宫储鸣的声音蓦然回过神,突然展开了一个笑容:“爹爹!”
宫储鸣见到儿子微笑了起来也忍不住微笑了,他将宫韫昌揽进了怀中温柔地道:“昌昌这么一个小大人在忧郁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宫韫昌微笑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他缩在宫储鸣的怀中,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我……我不知道我该选择哪一边。”
宫储鸣一震,也明白了宫韫昌话中的意思。他在身躯一震后隐藏起了自己的真实情绪,终于还是轻声道。
“昌昌终于要做出抉择了吗?没关系,无论昌昌站在哪边,这都一定是昌昌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宫韫昌听到宫储鸣这句劝慰他的话,鼻子一酸道:“皇叔和母后……如今都对我很好。母后从前再怎么狠心,她都终究是我的生母,是给了我生命的人;但是皇叔对我有教导之恩,我终生难以回报。我……孩儿仍然不知道怎么选择。”
这对宫韫昌而言做出抉择大义灭亲终究还是太难了。宫储鸣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将怀中的宫韫昌抱得更紧了。宫储鸣闭上了眼睛,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
高婉,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昌昌仍然念着你是他的生母这一份情感。你却不曾体谅过昌昌这般全心全意地珍惜着你,等着你回头的感情。待得你到了万劫不复,眼前无路的那一日,是否还能想起来曾经你视若玩物的这份孺慕之情?
许久宫韫昌才抬起头来揉揉眼睛,问宫储鸣道:“母后在做些什么?”
宫储鸣只是温和地笑了。
“昌昌原来还不知道这件事,这几日有一个大臣特地为你母后进荐了一个僧侣,说是西门梵天门下的弟子,特地为了抚慰你母后因为杀戮太重而造成的心中不安。”
说罢,宫储鸣唇角却是泛起了一丝苦笑。
他回想到方才他由着一个告密的宫女匆匆引入太后的行宫。
方踏入行宫,他在行宫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道声音让他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一下冲向了头顶。
一声声一字字直直指向宫储鸣的内心,他双目通红瞪着眼,眼角几乎要裂开了。他将手放在腰间的一把刀上,恨不得拔出那把刀来,冲进去杀了俩人。
最终他放弃了,手握成了拳头又无力地垂下。
他转头大步走出了行宫,小宫女却是紧紧追了上来小心地看着太上皇的神色。却只见到宫储鸣的神情一片阴郁,他大步走向了御花园的亭台。
屏风后的高婉却是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屏风所遮挡住的另外一头,嘴角露出了微笑。宫储鸣,你真是个无用的男人,连我特地给你看的这场羞辱,你也只是默默承受下来了。
这还……真是让人觉得索然无味,高婉有些不满。若果那个宫储鸣真的冲了进来,对着她身上的这个人狠砍一刀,她也许还会刮目相看,觉得宫储鸣至少还有三分血性。
现在呢,这叫什么?宫储鸣竟然将这件天大的事忍了下来,不敢吭声?
高婉觉得兴致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