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景衍要求赵清衡回家，但赵清衡坚持要把手里的实验做到一个阶段，景衍无法，只好让她继续做下去了。
赵清衡在十二点前总算将手里的实验做到了一个阶段，回家前，她先回了一趟办公室，看景衍完全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她拿上包后，问：“师兄，你不回家吗？”
景衍的视线在电脑屏幕上，他在处理和分析之前得到的实验数据，被赵清衡问起，他的视线也没离开电脑屏幕，淡淡回答了一句：“我今晚要做数据分析，等分析完，我明天就回去休息一阵。到时候事情就要你和杜老师多担待了。”
赵清衡靠在景衍的格子间上盯着他看，心中有敬佩，但更多是心疼和担忧，“师兄，你总这样加班，不担心身体被拖垮掉吗？”
景衍倒疑惑了：“其实也不算怎么加班。这不是遇到疫情了嘛，要是没有疫情，我并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单位加班。”
难道要每晚都加班才叫加班厉害？！
赵清衡感叹：“但你不觉得你拿的工资和你付出的劳动完全不匹配吗？”
景衍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看向赵清衡，“你这是替我抱不平呢。”
赵清衡见他面上带着隐隐笑意，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就说：“对啊。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工作，可以拿到更高的薪水。”
景衍说：“我在这里做得挺开心啊。”
大约是这时是夜深人静，很适合人思考，适合人谈心，赵清衡目光明澈，之前一直想说却不能说的话这时候就出了口：“师兄，我在这里上了两个月班，并没有觉得你是多么有权力欲的人，是吗？”
景衍些许惊讶，失笑地看着她：“怎么这样想我？”
赵清衡：“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虽然景衍和单位里的每个领导都处得很好，很受几位直属领导的器重，而且还和卫计委里的领导有私交，但赵清衡却并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他有什么权力欲。他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在检验和研究上，其他的交往，虽然圆滑而通透，却并不汲汲营营。
景衍叹了一声：“说到底，我们是做技术和研究的，做技术和研究的人，大多有自己的骄傲，即使有权力欲，也不会表现地那么激进，还是希望用成果说话，对吧。”
赵清衡点头。
景衍便笑了一声：“所以我也不是没有权力欲，只是我获得快感的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吧。”
赵清衡：“……”
在愣了一下后，赵清衡就有些脸红，只强装镇定，淡定地盯着他。
景衍说完似乎也发现自己在女同事跟前说得太随便了，有耍流氓的嫌疑，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了，只好假装淡定地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仅要将话题继续下去，而且还要扯得有B格，才能化解尴尬，他说：“马斯洛的人类五大需求层次理论，包括生存需求、安全需求、归属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这个自我实现需求因人而异，对于我来说，我喜欢做现在这种公共卫生工作，就拿这次的霍乱疫情来说，去分析这次疫情的源头是哪里，控制这次的疫情，保护更多群众不受霍乱感染，不是很有成就感吗？别看我们平常工作挺枯燥无聊，但想想在古代没有公共卫生控制的时候，每次有诸如鼠疫、天花这些疫情，有的地方死亡的人多到会让十室九空，再想想SARS时候的恐慌，这些传染病，一直伴随着人类，是比战争更可怕的东西，所以做这份工作，难道不会有成就感？我也喜欢做病原菌微生物研究，这里有很多样本，又可以和基层有紧密的接触，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平台。所以，你不用觉得我在这里是委屈了我。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努力去做，自己开心，有成就感，这很好。小赵，其实我不觉得你多么热爱这份工作，而且体制里的工作，待遇不可能比外面高，你是有想法和能力的人，又有心做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找来这里工作，我当然也非常高兴你能来我们团队里，但我却希望你可以从这份工作里得到更多想要的东西，这样才不至于让你觉得你是在浪费生命。”
赵清衡本来是想打探景衍做这份工作的原因，虽然的确得到了答案，但景衍最后却把问题抛到了她的身上来。
赵清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景衍，只沉默地稍稍转开了眼。
正如陈嘉言所言，大家都喜欢景衍这种能力强的学霸，把他当偶像，但却只有赵清衡是爱，并且能付诸实践来找景衍，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赵清衡和景衍是同一类人，赵清衡更能理解景衍，因为这种理解，所以就更能了解他，以至于被吸引。
赵清衡想了想后说：“在学校的时候，我一心只想毕业，对自己的研究领域，并不能说多么喜爱，毕业了，我一时也找不到自己喜欢的方向，所以来了这里，我现在其实很喜欢我们科室，以后我们科室应该会更好。”
景衍笑着说：“那就好。快回去睡觉吧。你出去就打车，把车牌号发给我，记得要发票，我给你报销。”
其实单位不能报销打车费，之前加班，景衍也让赵清衡打车找他报销，赵清衡那时候尚没有多想，以为是科室里报销，同杜老师说起这件事，杜老师才说景衍是自己贴钱体贴她。
赵清衡知道了这件事后，自然不会真再找景衍报销了，不过却不能不承景衍的情，笑着应了，就赶紧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赵清衡睡了四五个小时后，就按时在六点钟来了单位。
景衍晚上只在办公室睡了一两个小时，只得靠着浓浓的黑咖啡提神。
赵清衡其实也是贪睡的，平常时候，她总会睡至少七个小时，但想到景衍在实验室熬夜加班，她在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就醒了，完全是靠着对景衍的爱才勉强起了身，又带上了昨晚熬上的米粥，到了单位，自己吃了一碗，把剩下的留给景衍，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赵清衡到实验室去对景衍说有粥吃时，景衍感动不已，一个劲夸赵清衡太能干了。
不过不等他出实验室去吃粥，连主任早早就来了，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在实验室门口叫景衍：“景衍，马主任叫我们过去，你收拾一下，赶紧来。”
马主任是分管他们的大领导，这时候叫他们，定然是有大事，景衍应了好，把手里的事交给赵清衡，就去淋浴间收拾了自己换了身衣服，这才拿着笔记本准备去行政楼。
这时候杜老师也来了，见景衍离开，不由问他：“你这是去哪里？”
景衍道：“马主任让过去开会，你们先把实验做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杜老师说：“你恐怕没有办法一会儿回来。”
景衍停下脚步，笑着问她：“杜老师，你知道些什么吗？”
杜老师叹了口气，“我刚才上班路上刷了一下新闻，新闻上说这次桃花溪古镇的霍乱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让市民不要恐慌，但是现在桃花溪古镇依然是疫区，暂时不对外开放，又讲市疾控查出了疫情源是从沿海进口的海鲜，海鲜因为有部分腐烂，被店家倾倒在了古镇外的河边垃圾回收点，这些海鲜有些被狗吃了，有些污染了水源，所以导致了这次疫情。古镇被省疾控急传所组织的消杀队消了毒，水源也消了毒，市民们可以放心，不用担心水源会污染更多的地方。景科长，你听出什么了吗？”
景衍：“……”
杜老师看他有一丝愣，就又说：“你没听到吗，新闻里，疫情源头是市疾控查出来的，于我们无关，急传所不是马主任分管，这次的疫情，我们累死累活，新闻里却提都没提我们，马主任肯定又要生气了。”
景衍自然一听就明白，不需要杜老师多说，但他并没有气恼，只道：“我先过去看看。”就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