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刘泌把事情对万主任讲后，万主任就一直在生气，他一度甚至不愿意同刘泌一起来省疾控和马主任交谈，但是气生完了，人冷静一点了，他知道这事也没有办法逃掉，只好和刘泌一起来了省疾控。
赵清衡一边做实验一边等召唤，但是一直到中午，都并没有人召唤她，于是她知道应该不会被领导召唤了。
下午景衍回到科室，问赵清衡有没有被主任叫去办公室，赵清衡摇头：“没。”
景衍道：“那就没什么事了。”
赵清衡问：“事情怎么解决，你知道吗？”
景衍：“连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了说，只说暂时不要提这事，在疫情解除的时候，对外的报道写参与这次疫情处理的所有实验室做出了哪些成果，不要特意提霍乱菌株传播时是一株还是两株还是有了突变，其实市民不会在意这个，或者看了也不一定明白，但这算是帮了之前在新闻里说太多的刘泌了。内部的报告，肯定必须提出是我们实验室鉴定出了这次疫情的霍乱菌株发生了突变，有关这次疫情的实验室工作汇总出的论文，也以我们实验室为主，加M和Y市的工作人员，S市疾控的工作人员，只加一个人。”
赵清衡惊讶了：“分得这么细呀？”
景衍说：“应该是连主任提出来的吧，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分这么细，不过这样也好，我实在不想和刘泌在这些事上争论。”
赵清衡问：“那卫计委那边要怎么说？”
景衍：“这个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即使这事不专门往上面说，也总会传开的。最后形成文件的报告，比接受采访时的谈话可要有分量多了。我们是技术部门，总之，保证质量不出问题是第一位的，虽然从技术限制上来讲，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正确率，但有时候只要出了一次错，别人下次就容易怀疑我们结果的正确性。所以，好好干活吧。”
赵清衡说：“虽然最后也没什么激动人心的转折，但总觉得很骄傲呢。”
景衍被她闪耀的双眸给吸引住了，笑着说：“真有那么骄傲吗？”
赵清衡：“对，我之前发自己的论文和毕业的时候，都没现在感觉这么好。”
景衍说：“那就很好，希望这份骄傲支撑你更久一点，特别是发工资的时候，你多想想现在的骄傲感。”
赵清衡：“……”
赵清衡没太明白景衍这话的意思，对杜老师说起，杜老师差点笑喷了，赵清衡莫名其妙：“有这么好笑吗？”
杜老师说：“你还没有收到过工资条吗？”
赵清衡：“还没呢，说要和今年新招的员工一起发，到时候把前几个月的一起结算给我，但今年新招的员工还没有入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工资。”
杜老师震惊了：“那你一分钱没拿，这是怎么过下去的？”
赵清衡：“还有一点以前的积蓄。”
杜老师说：“那也够可怜的，你去找景衍预支薪水吧。”
赵清衡：“去问了人事和财务，他们都说不行，因为我入职手续没有完全办好，没有办法发工资。找师兄的话，又是他自己给我钱啊？”
杜老师：“哪能呢，让他看看可不可以走项目先给你支一点钱，就像小谭那样。”
杜老师说的是实习生谭胜辉，他最近开学，回学校处理事情去了，没有来这边。
赵清衡应道：“我明白了。”
然后也明白了杜老师为什么会觉得景衍的话很好笑，估计是指工资条上的数字很心酸。哎。
*
庄笙在病好停药且肛拭两次霍乱培养检测阴性后出了院，陈嘉言和关河在隔离两天后就因为检测阴性而停止了隔离回家了。
庄笙出院后，赵清衡日子就好过多了，庄笙在住处做了不少吃的，赵清衡不仅回家吃得不错，还可以带便当去单位做午饭。
庄笙因为还在家休养没去上班，这天晚上专门给加班的赵清衡送了晚饭。
赵清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把隔壁隔间景衍的椅子拉来给庄笙坐，感激涕零地拉着庄笙的手抚摸，说：“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被庄笙一个白眼翻到了房顶去：“去你的。你之前追着景衍师兄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你家里已经有了糟糠之妻。现在知道我的好处啦！”
赵清衡正想继续犯贱，头一抬，就看到景衍正从门口进来，也不知道他刚才听到庄笙的胡言乱语没有。
赵清衡满脸通红，庄笙一看氛围不对，抬头一看，也看到了景衍，她也红了脸，尴尬地站起身来，很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说：“景衍师兄，我坐了你的椅子。”
景衍倒没介意，说：“我过来拿份材料而已，你坐吧，我现在不坐。”
赵清衡也站起了身来，尴尬地问：“师兄，你吃饭没有，叫外卖了吗？”
景衍在自己的位置上找出了要用的材料，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午饭吃得晚，还不饿。你快吃吧。”
看他人消失在门口了，赵清衡和庄笙胆战心惊地对视了一眼，赵清衡无声地用口型痛心疾首地控诉庄笙：“妖妃误国！”
庄笙压住自己乱跳的心脏，用口型回她：“我这是助攻，助攻懂吗？我是贤相！”
两人说完，都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赵清衡开始垂头丧气地吃饭，庄笙则战战兢兢地问：“你生我气啦？”
赵清衡叹道：“没有。他肯定以为我们在开玩笑，不会当真的。”
庄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真可怜。”
赵清衡：“……”停下手里的筷子，很想打她。
*
桃花溪古镇的霍乱疫情在十天之后被宣布解除，桃花溪古镇的食物可以外卖，游客也可以进入旅游，不过这次疫情对桃花溪古镇的经济影响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了，因为出了这次的疫情，不少人在短时间内并不想去古镇游玩。
在疫情解除之前，赵清衡的新同事也前来报道了。
新同事姓杨，名显，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长相清秀，985高校本科硕士毕业，检验专业。
如此对口的人加入团队，被赵清衡带着做了一遍的实验，马上就能自己上手，一下子就减轻了赵清衡不少工作量。
赵清衡的欢喜尚且藏在心里，杜老师的兴奋则溢于言表，对杨显说：“小杨呀，我们可一直盼着你来，你总算来了。”
杨显是个沉默内敛的人，当即不知该如何回答杜老师，只能腼腆一下，继续做事。
大约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杜老师的亲切调侃，杨显便选择和赵清衡走得更近，称呼赵清衡为“师姐”，每每有问题就问她。
虽然有杨显加入，赵清衡要轻松不少，但在疫情解除之后，赵清衡依然因之前太过劳累病倒了。
进入了九月，天气很快就凉了不少，因疫情解除，赵清衡之前连着加班两个星期，这时候就可以调休四天，不过因为大家都需要休息，所以调休也要轮着来。
景衍觉得赵清衡最辛苦，就把最开始的轮休调给了赵清衡。
赵清衡本来不愿意，说：“杜老师年纪大了，你让杜老师先休息吧。我继续上几天班也可以。”
景衍说：“杜老师想把这个补休假留到之后去旅游，不想现在休息，你就不要推辞了。”
一想，又问：“你是不是也想把补休假留到以后用？我忘了问你了！”
他一心想赵清衡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根本就忘记考虑赵清衡自己的意愿。
赵清衡马上摇头：“不，既然杜老师不休，那我就回去休息吧，我只想睡觉，不想旅游。”
景衍看她最近的确累坏了，就说：“那回去吧。好好休息几天。”
赵清衡虽然很高兴自己能回去好好睡几天，但又有些伤心，要好几天都不能见景衍了，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而更伤心的是，景衍一个劲儿劝她回家休息，似乎是对她真的没有不舍之情。
疲累加伤心，赵清衡感觉很难受，回到家睡了个天昏地暗，第二天一大早，她想起床时，就发现头重脚轻咽喉疼痛，完全没有睡了一觉后的舒畅感。
她往浴室去洗了个澡，热水澡也并没有让她的症状稍稍改善，相反头更晕，且有反胃欲呕之感。
担心自己晕倒在浴室，她勉强穿上衣服后，马上去开了门，以为自己还能坚持到卧室床上，没想到手刚离开了门框，就往前倒去。
庄笙正起床准备洗漱上班，就听到客厅里哐镗一声巨响，她被吓了一大跳，飞快跑进客厅，只见赵清衡倒在客厅里。
她赶紧上前去扶赵清衡：“阿衡，你怎么了。”
赵清衡刚才本来是要晕了，但摔了一跤，疼得又醒了，只是世界在她眼里又黑又晃，脑袋沉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勉强发出一点声音：“我好像……生病了……”
庄笙几乎要哭了：“你这当然是生病了啊。你走得动吗，我们现在去看病吧。”
庄笙穿着睡衣，扒拉了一下头发，脸也没洗口也没漱，勉强把赵清衡扶着去了小区外面的私人诊所，所幸诊所里有小徒弟二十四小时留守，见庄笙小小个子撑着高了她半个头的赵清衡过来，就赶紧帮忙把赵清衡弄进了诊所的病房，还给医生打了电话。
诊断结果是劳累过度加吹空调过多引起的空调病加发烧。
医生给她打了针，又开了药，就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赵清衡过了早上那阵儿难受，之后就好多了，回到家躺在床上拿着iPad看剧，就劝忙来忙去的庄笙：“你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庄笙道：“今天去公司本来也没什么事，我已经向老大请了半天假了。你每天做实验，居然会得空调病，我都没得你得了。”
赵清衡打了退烧针后烧退了一些，但依然精气神不足，有气无力地说：“实验室里冷气太足了，每天都待在里面，得空调病有什么奇怪的。”
庄笙无话可辩，只问：“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赵清衡把手里的iPad扔到一边，捞了空调被躺下想睡，“没有胃口，你做你喜欢吃的吧。”
庄笙：“……”
“给你熬点水果粥吧。”庄笙说完转身要走，赵清衡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手机在床尾斜对面的梳妆台上。
赵清衡把脑袋从空调被里剥出来，叫庄笙：“爱妃，可不可以帮我递一下手机。”
庄笙无奈地去替她拿了手机，一看是景衍的电话。
“景衍的。”她说了一声，就见赵清衡本来连眼皮都撑不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机递给赵清衡。
赵清衡马上接听起来，景衍问：“之前单增的试剂盒放哪里去了？我没找到，只好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没想到是工作，赵清衡告诉了他放的地方，大约是她声音太有气无力加低哑了，景衍便问道：“你声音怎么这么哑？”
赵清衡：“医生说得了空调病，今天早上还差点晕倒了。”
景衍显出了紧张，“很严重吗？”
庄笙本来要出去，这时候已经挤到了床上来，对着赵清衡使眼色，用口型说：“很严重！”
赵清衡一时难以出口撒谎，庄笙赶紧把她的手机抢了，对着手机说道：“喂，景衍师兄吗？”
景衍马上听出了她的声音：“是小赵的室友吗？”
庄笙心想我居然连名字都没吗？
她一边躲赵清衡一边说：“对，我是庄笙。赵清衡病得不轻，今天早上不是差点晕倒了，是真晕倒了，幸好我在家，送了她去医院，刚从医院回来呢。”
“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
庄笙听得出景衍的紧张和在意，就不嫌事大地说：“是之前的劳累过度导致的，医生说幸好她心脏没毛病，不然猝死都有可能，让我这几天最好陪着她，以免她再次晕倒无人发现，但我今天下午就要去出差了，我有个大客户，需要做仪器调试，我本来今天上午的高铁，都退票了。你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不时来瞄她一眼，以免她晕在家里了没人发现。反正我们这里距离你们单位还挺近的，过来一趟并不麻烦。”
赵清衡无奈地对着庄笙做你别胡说的动作，庄笙对着她大手一挥——你别多事！
景衍大约听出了庄笙语气里的夸张成分，但是，赵清衡最近的确特别辛苦，这下又是真病了，他的确应该来看望赵清衡，于是就道：“我一会儿抽时间去看看她吧。”
挂了电话之后，庄笙很有成就感地说：“约上了，他说他会来看你。”
赵清衡病得毫无精神，把脸往枕头里埋：“强扭的瓜不甜。再说我这副鬼样子，又只想睡觉，让他来，我还怎么睡。”
庄笙说：“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你以为我约了他来，是要逼他和你成亲呢，你想得倒美，只是多给你提供一点私下里见面的机会而已。这距离结婚至少还有十万八千里。再说，我觉得你在实验室那副鬼样子，并不比你现在更好，他都见过你防护服笼罩的样子了，你还介意他看你病了的样子？”
赵清衡：“……”
赵清衡被她这话连连打击，做出“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见你”的姿势，欲哭无泪。
庄笙说：“趁他还没来，赶紧把头发梳梳，换身好看的睡衣吧。等他来了，你就做出我见犹怜的姿势，应该就够了。”
赵清衡垂死病中惊坐起，冲到衣柜找睡衣：“要不你再给我画个淡妆吧。”
庄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