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后山上的气温渐渐升高，四个人收了帐篷，茫然的站在山林中。
高大的树木挡住了绝大部分的视野。
棉帽子对跟丢了人这件事感到非常懊恼，一直在闹脾气。东宇缠着驼背男问东问西，似乎对山神的故事非常感兴趣。吴铭这才知道，东宇大学修的是民俗学。
驼背男却说不出太多，只是说，山下的村落都有这样的传言，说登上天箭山之后，都不会留下脚印。但是这么多年，真正去验证的人少之又少。
他们所在的位置连天路的看不到，大叔说，应该是隐藏在云端了。
驼背男劝大家不要再冒然前进了，但是东宇毫不在乎。尽管没什么好办法，大叔却不说话，似乎还有很多不甘心。
“既然都走一半了，就继续呗，而且穆奇肯定走的是最短距离，咱们就沿着这方向继续呗？”东宇拿出指北针，昨天他就已经确认了他们行进的方向。
“你确定他不是故意把我们往相反的方向带？”
“……”
吴铭没想到东宇是想问题天真还是另有打算，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吴铭寻找了一下周围的树木，他记得昨晚树木的位置大概是没变，但是昨晚砍下的枝叶怎么就这么快长出来了？怎么都找不到昨晚他们切割树枝的痕迹。
吴铭一边喝着早上的时候热过的粥，一边检查附近的植被。
东宇凑过来说，“是不是觉得不太一样？”
东宇拿出手机，给吴铭看昨晚他拍过的照片。原来在安营扎寨的时候他留了一个心眼儿，用手机拍了照片，现在打开照片对比周围的环境，树的位置竟然有了微妙的变化，甚至说，其中有些没有树的地方出现了一些树木，而应该存在一棵树的地方除了积雪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拍摄位置不对？”吴铭问。
东宇说：“昨晚我在帐篷门口拍下来的，除非是我们的帐篷换了地方。而且不管是在这附近的哪个点，都没法再取到昨晚的景了。”
“这也太邪门了。”棉帽子脸色变得很差，然后问东宇：“是不是你们昨天带回来那东西惹的祸？”
“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你动了山神的祭品！”棉帽子觉得这个说法太解释的通了。就算现在穆奇行踪不明，但是这种奇怪的事情也不是人力能办到的。
东宇白了一眼棉帽子那冻得通红的脸，没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就算他解释得再明白这个胆小鬼也未必会被说服。
“往上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天路，往下走总能下山，这个道理总不会错。”棉帽子自作聪明的分析道。
可是驼背男要比他理智许多，说：“如果这么简单，之前那些人就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棉帽子咧了咧嘴，这次没能反驳，尽管他脑子里已经有三四种情况的假设，但是现在说出来就太站不住脚了。
“那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棉帽子再次懊悔起来，真该看住穆奇那小子。
“倒是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沿着河道往上走，总不会错。”大叔提出另一个方案。棉帽子瞪了他一眼，再看其他人，也都犹豫不决的样子。
“你们疯了吧！这山上能有什么宝贝！世界上类似的传言一直都有，你们跟这个叫什么劲儿！”棉帽子在这山底下住了一辈子，说什么奇珍异宝他绝不相信。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刺激当地旅游的阴谋。但是现在事情闹大了，失踪了这么多人，到时候肯定要上新闻。
棉帽子、驼背男要往山下走，吴铭、东宇和大叔要找到河道往上走。
路上，东宇感叹说，这两个讨债的太倒霉了，跟了一路还跟丢了，岂不是无功而返。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河道，河流已经冰封，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如果不是大叔险些滑倒他们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发现呢。
东宇精力出奇的旺盛，一边蹚着雪走在最前面一边不停的说话，今天大叔则没什么精神，没走多远就又开始气喘吁吁。
“你们两个……该不会带我走向不归路吧？”踩着东宇的脚印说。“一个来寻死的，一个来寻活的。”
东宇这才停下关于大学的种种话题。
“你这家伙，净说什么实话。”
“我还是希望知道你们的目标。你要到哪里去死？还有大叔你，别告诉我要采什么天山雪莲。”
“我想要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我忘记一切为止。”
原来东宇在大一的时候交了同班的女友，但是在不久之前，东宇被甩了，东宇本以为两人就此结束了，后来却又听说，原来这个女友早在高中的时候就有了男朋友并且从未分手过。现在和他提出分手，只是因为她的男朋友来到了他们的城市。
之后东宇就一直睡不着觉，看电影也不行，听广播也不行，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开始想许多事情，并且无法想通，每个问题似乎都被打了个死结，他不得不徘徊在原地。
他想给女友再打个电话，就连路过她寝室楼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会向上望一望。
“我以前会在寝室楼大厅那里等她，早上的时候买了粥，就在那等她。”
“据说许多刻骨铭心的事情，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都会觉得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吴铭脑中浮现出之前种种的经历，现在看来似乎都不值一提。
东宇说：“我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寻死的人。不是因为那个人，是因为我自己。前女友的出现只是延缓了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
“真文艺。”吴铭说。
“我不是想死，我觉得，死了活着都一样。选择这里是在时间上有了一个契机，而且，我想过，我不想被说死在某某医院中，死于什么坠楼、溺水，如果说死在昆仑山、或者天山上，我觉得会是一个圆满的句号。”东宇说这些的时候很轻松。
“可你的求生欲一点也不弱。”吴铭说。
“否则，我早就死了。”东宇笑着说。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么？”大叔说。“一年前，医生说我还有一个月可以活，一个月前，医生又这么说。”
大叔说着指了指自己，说：“肺癌，已经扩散了，我没接受放疗，吃了一年的药，挺到现在。我有个女儿，21岁，读大学。这事儿给她不小的打击，之后我的家庭因为我的病完全变了。我一点点积累下来的一切，被疾病一点点瓦解。金钱、情感，都忽然变得飘忽不定。我必须得离开那里，以免给家人带来更大的痛苦。”
“你的家人一定急疯了。”吴铭说。
“总比为了我去四处求人借钱要好。”
“你看起来比东宇要绝望。”
“不，死之前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
“你还在想小时候的事情，你的朋友背叛了你，骗了你，上了山。你之前讲的根本不是你太爷爷的故事，而是你自己的故事。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寻找，你不是第一次登这座山。”吴铭说。
大叔露出腼腆的笑容，圆脸的肉堆了起来。
“这是我唯一能给家里留些东西的办法。”
“所以你才知道要沿着河道走。”走在最前面的东宇说。“现在你总能说，你之前走到哪里了吗？”
“走到哪里？我们要做的是离开这里。”
大叔说着，吴铭和东宇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向他们走来，他们的声音渐渐近了。那两个人看到他们也非常诧异。其中戴着棉帽子那个高声叫道：“你们怎么也下山吗？”
“说什么呢，你们说下山，怎么走到我们上面去了！”东宇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暗吃惊，这地方真是奇怪。
五个人会和之后，东宇和吴铭看向大叔，大叔擦擦头上的汗说：“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感情咱们又原路返回了？”这一次大家看雪地上的足迹倒是还没抹去。
“你之前怎么走出去的！”东宇抓住大叔的肩膀问。
“说什么呢，我可从来没从这走出去过。”
东宇吓得缩回手，连连后退，说：“咱们可是一起上山的。”
“你一定是记错了，咱们是在山上遇到他的。”吴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