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实和珍妙初次相遇是春运时候的事了,他从杭州乘列车回老家,用看电子书打发时间。旁边坐着个女子,有点姿色,一直在手机聊天。一边聊,一边掉眼泪。
大概是情感曲折,张述实也并没有留意。
可是当他看完一本修仙网文之后,发现这女人还在抹眼泪。
难道都不会脱水吗?
纸巾堆在小桌上,满满当当的。
张述实打量了一下这女人,平平无奇。正打量的时候,正好对方也看过来,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女的不说话,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张述实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推广他的网店。一心想着推广一下自己的产品,于是主动搭讪了起来。
要了这女人的生辰八字,算了好几遍。
一算下来这女人真是一生坎坷,这种一般他都会告诉对方。花个钱,就破了灾,何乐不为。
但是这个女人不一样,看上去不像是有钱人,算下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也就是说,他帮忙的成本要远高于他所获得的利润。
于是当时张述实简单的说了几句。
回到家之后,张述实才又重新推敲了之前的结果,小灾小难好办,但是……这个女人命数的终点就是第二年,这种话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来。
以前他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不是被骂个狗血喷头,就是被人拿着刀追了三条街。
所以后来什么黑帮老大找他算,他都装死,说改行了。
后来他发现了互联网算命这种新形势,业务遍及全国各地,用个化名,风险降低了,收入增加了。
他能算命,但是改命,那是更难的技术,自己试过几次还没成功过。
能帮人度过一些小劫难,但是有些命数中注定的,他曾用过许多方法试着改过,但是都没能成功。自那之后他才终于相信师父的教诲,天不可逆、命不可改,而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将一个无法改变的结果提出来,本身就是一件劫难,在那难上加难,也就和害人无异了。
张述实既没有邀请珍妙去看电影,也没有邀请她来他的家。
从见到珍妙那一刻起,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这个女子的命数。
在平日的聊天里,他得知了珍妙的职业以及珍妙的种种经历,越发觉得,虽然天下困苦可怜之人比比皆是,但是唯有这个人让他觉得怜惜。
吃饭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摆弄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日期。
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从来都不做,他希望有利可图,努力赚钱,然后跻身上流社会,按照以往的路前进不就行了么?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下决心,删除了这个好友呢?还是等待她有一天自己突然消失?
张述实回到家,那是杭州开发区的一个小区,房子是前年下来的,一百多平,简单装修了之后就住进去了。
在阳台种了许多绿色植物,最近都没有心情照料,竟然都还没死,活得生机勃勃。
张述实换了鞋,看到那一抹绿就安心了不少。
只是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女人,这让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那女人坐着他的沙发,看着他的小说,好像还在茶几上泡了杯咖啡。
张述实大步跨过去,担心对方有武器,又不敢接近,顺手把脱下来的鞋举起来。
“你是谁?”
“啊呀,你回来了。”
说话的女人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她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那眼神有点冷漠,就像是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了许多年的老主人,对家人的淡淡询问。
“我是特地来见你的,可以叫我神奇女侠。”
“中二病吧你!”
张述实不觉得这个瘦弱的女人具有什么危险,他人高马大的怎么会敌不过她?
“叫我唐明月好了。我是来找你问正事的。”
说着把手里的小说网茶几上一丢。
张述实这才放下鞋子,换了另一件武器——手持型吸尘器,然后搬了个凳子。
难道是神仙大人看他每天工作辛苦,叫小仙女下凡慰劳一下他?
紧接着在心里狂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看来吴铭没有跟你介绍过我啊?”
唐明月说着露出一丝不满。
提起这个名字,张述实转了转脑筋,想到了那个人。
可是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非法入室知道吗?”
说着张述实有点怀疑自家的门锁坏了,又跑去研究上个月安的指纹门锁。
“我习惯走窗的。”
唐明月风轻云淡的说。
张述实如果没记错自己家是12层,她说她走窗?开玩笑的吧?
张述实笑了,说:“你别开玩笑,论开玩笑我可是行家。”
“没有啊,我看你开着窗子,就进来了,撬门锁的话,我怕修不好了,应该是新买的吧?我可不想赔钱。”
“呃……”
张述实目瞪口呆,的确,他开了一个夏天的空调,最近天气不错,他总是开着窗子,让屋子里有新鲜空气进来。他可从来没想过,连蚊子都飞不进来的12层,怎么会有个女人从那里进来。
“你飞进来的啊?”
张述实看着阳台那一地的落叶,似乎在向他无声的抗议某件事。
“差不多。我时间有限,能快点进入正题么?”
“怕不是和那个机关图有关系?”
“对对对。”
说着,唐明月从随身的背包里抽出一个平板电脑,张述实也不去追究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登堂入室的了,一看,机关图。翻下去足足有21张。
我们家19张,加上江湖流传的两张,一共21张。
“我在家解了一个月,也找了些人帮忙,可是无论从材质下手、还是机关本身下手,都是和你说的一样,没有一个机关是能打开的。”
张述实错愕的看着这些机关图,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能让他快速发财的东西!
现在黑市上,价格虽然不高,但是能解开,就另当别论了。
张述实“嘿嘿”的笑了起来。
“其实这个原版和复制版没什么差别。你来找我,是让我帮你解开?”
“不然我给你看这个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活儿我能干?”
张述实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虽然他很想马上就做,但是那样岂不是显得太廉价了。
“这个,除了你,就只有你师父能解。这个机关图不是单纯的机关。”
说着调出另一张顺序图,所有图纸程塔状摆放,一共叠了6层,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逻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张述实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吟片刻,说:“要是这么说的话,怎么不做到九九归一?而是二十一张?”
“不知道。”
“不过这样排列,是没错。”
张述实的师父早年是研究过那两张图,做过几个解题的假设,但是随着剩余的机关图的出现,那些假设都不能成立了。不过师父的推测,还有图纸未补全这一点,是说对了。
“虽然提钱伤感情,不过,还是要先问问,你打算出多少钱?”
“你师父是把性命压在别人手里了,你看着办吧。”
唐明月把右腿爹在左腿上,她的气场从来都不会太强,此时也不确定能不能压得住这个看起来挺狡猾的胖子。
张述实一愣,然后镇定的问:“你说我师父把命压给谁了?”
“韩胜英,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天都会的老板,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人总是在公众媒体抛头露面,是个商人,基本没什么负面评价,一直搞养生活动,怎么会去要别人的命。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说,所以张述实还是需要有确凿的证据。
“一个月前,我表哥回家偷了其中一张,你知道为什么不?”
“穷途末路偷这东西?值几个钱?”
“他在赌场赌钱,输了十几万还是几十万来着?”
唐明月做思考状,表哥确实跟她交代过,但是她不认为钱的数量是重点,所以也就没记住。
“总之,就偷了一张。偿还赌债,这图又被人赠送给韩胜英,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唔……到底是什么交情,才能送出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查了一下,两个人没什么交情。就是说,我表哥输钱什么的,都是那个奸商一手策划的。”
“听起来是有那么点道理,可是他就只要一张?”
“我表哥也留了个心眼儿,就只拿了一张去。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贪赌、嘴贱,才让外人打起了图纸的主意。”
“这个事儿,那个吴铭也知道?”
“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过来。那个人,一门心思的钻进什么绝世武功、行侠仗义的歪路上,能想到这才怪呢。”
千里之外的上海,正要出门的吴铭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啊呀!谁在背后骂我呢?”
吴铭今天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所以穿上了白衬衫和黑皮鞋。
“你是说那个大老板把我师父抓起来了?”
“那倒是没有。”唐明月停顿片刻,注视着张述实的眼睛,说:“听说你师父在给韩胜英改命。”
“你说什么!”
张述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几乎是跳了起来。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是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