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我感到我的嘴上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我脚下的地面出现了塌陷和裂口,我被一下子陷落进入到一潭水之中。就像是出于一种本能一般,我伸展开我的四肢,我的手脚由开始的胡乱波动很快就变成了有节奏地游动。虽然前一秒钟,我还因为失去了视力又陷入到水中而恐慌不已,但下一秒钟,我的身体就和四周的水融为一体了。
奇妙的感觉出现了,我虽然完全看不到四周的环境,但我可以游刃有余地游动,嘴上的东西为我提供了氧气,它应该是面罩和呼吸管。在呼吸不受限制的情况下,我没有了惊慌,而且还能感觉到我的周围有其他的水下生物在游动。
距离1.2米;距离0.3米;距离5.9米;距离10.8米……
我的意识空间中不断出现着各种“围绕物”距离我身体的精确测量值。
更加神奇的感觉出现了,我听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歌声”,确切地说,是不同的振动波在水中反馈到我听觉系统的奇妙感受。
嗯……哼……
我无法用文字能够描述清楚,甚至找不到可以提供的象声词,但不可否认,我“听”到了声音与旋律,它有律动,它有节奏,它一直在延续。
就像一种情不自禁,我的喉咙也发出了震动,类似哼唱一种乐谱,没有歌词,只有韵律。
我几乎是陶醉在这样的声音里了,无法自拔地沉浸在声波之中。
有什么东西撞在我的眼球上,虽然水压很大,但我能睁开眼皮,本来以为是一片黑暗,但我竟然看到了一对大眼镜。
“我……靠……”
我虽然发不出这两个字,但我心里惊呼的就是这两个字。
夏寒带着眼镜,面罩就在我眼前。而我们此刻所在的位置也不是什么美妙的大海,它只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鱼缸”,好听点说,是水族馆的“大型水族箱”。
夏寒指了指水上的位置,嗖一下,他整个人就浮到水面上了,我也跟着他浮出了水面。
摘了面罩,夏寒直接奔向了彭梓幽。
“怎么样?测到boss的发声频率了吗?”
“他的发声频率是45赫兹,普通鲸鱼是15到25赫兹之间。很好,这至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征。”彭梓幽竟然攥着拳头,发出了欢呼声。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费解地看着两个人,“你们今天居然没把我捆起来。”
“啊!差点兴奋地给忘记了。”彭梓幽的手腕挥动,我们刚刚脱离开的那个“巨大泳池”就自动闭合了,就像水族箱给盖上了盖子。
一把椅子也伴随着他再次挥舞手腕而被遥控过来,我很识趣地坐在椅子上,椅子自动弹出绳索,我就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了椅子上。
“这两个月以来,为了给boss你植入声纳系统,我们花费了很多精力才建立起这个实验室。我们使用了最好的声呐装置,方便我们能在水下接收和转换鲸类的次声波。”彭梓幽指了指他身后的仪器墙:“这些设备可是来自全球最好的仿生学研究机构和武器研发机构。”
“为了能够测出你的发声频率,我们在短短的七天之内,在你的喉咙和耳蜗部位都植入了‘换能器’,才能保证你发出的声音可以转换为鲸类的次声波,你的听觉系统也能把接收和反馈鲸类的次声波。”夏寒又指了指彭梓幽:“要不是这家伙有海豚的成分,他真是不会想得这么专业和周到。”
“我只是睡了一夜,你们居然可以做这么多事情?”
“No!不是一夜,是整整七天的时间。”夏寒坏笑了一下:“为了防止你自杀,也为了方便在你的身体里植入各种小东西,我们给你做了‘意识麻醉’。所以你什么也都感觉不到。”
“什么叫意识麻醉?”
“就是镇静剂,夏寒给你注射了镇静剂。”
“噢,这也不错,至少,我失去意识,就不会想着自杀了。”
“嗯,我们可以给你一直注射镇静剂,这办法很好,也不用着急找内奸什么的了。”夏寒露出兴奋表情。
“我一直失去意识,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我翻了一个白眼。
“不管怎么说,这七天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距离找到那只植入到你意识空间的鲸鱼不远了。”彭梓幽马上给我们的尬聊打圆场。
说来确实不可思议,夏寒他们费了许多功夫,还真的测出了那只鲸鱼的发声频率。虽然发声频率是由鲸类的肺部空气挤压和它的声唇振动产生次声波,这完全是由它的生理构造形成,但它的意识里,存有次声波的频率,因为具有它的意识成分,所以我的意识就能复刻这个频率。而我的声带振动也在这种记忆的控制下,发出了相同的频率。
这么奇巧的角度也被夏寒他们挖掘出来了。他们确实为了寻找到那条鲸鱼而尽了很大努力。
“本来我们还担心,即使是测出了这条鲸鱼的发声频率,如果它和其他鲸类一样,我们要找它也很难。但现在呢,我们发现它具有完全与众不同的频率,这就大大减小了我们海底捞针的困难性。”彭梓幽的话既像是鼓励我,又像是鼓励他们自己。
“就算知道了频率,又和大海捞针有何分别?即使用了最好的声呐装置,在广大的海洋世界中寻找一只频率独特的鲸鱼也是个极小概率的赌博行为。”夏寒还是说出了煞风景的话,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不过,就算概率再小,我们也会竭尽全力的。”
“半个多世纪以来,灵墓和世界各地的动物学家,海洋学家还有各大研究机构都建立了联系,我们会调动所有的资源去寻找那只鲸鱼。”彭梓幽试图释放正能量安慰我。
“如果那只鲸鱼已经死了呢?”夏寒的诚实和不合时宜简直让人绝望。
“不会!它没有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一种感觉,它还活着,而我,与它同在。”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只鲸鱼会很孤独,因为它的频率与其他鲸鱼不同,就注定了它无法与它的伙伴交流,它对于它的同类们来说,就像哑巴和聋子。它需要特别顽强才能在深海里活得下去。鲸类是最有集体意识的,没有集体,孤独就像一种精神上的酷刑。”彭梓幽的脸上浮出深切的忧虑,但更像是对那只鲸鱼的怜悯与关怀。
“是很孤独。所以孤独的它,即便是想要搁浅,也只是独自一个的自毁。连死亡,都没有陪伴……”我有感而发,这一刻,我觉得我自己就是那只最孤独的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