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已经放在了“销毁”按钮上，但是此时如果结束这场“卧底探究”实在让人无法心甘。硬着头皮，我还是走入了那道门。
仿佛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那道门将我与外面奇幻又恐怖的境界分隔开来。奇怪的是，我身后的怪物们都没有跟来，只有我一个人身处在一个宽敞的金色大厅中。这景象，和我那时进入的顾辰熙和娜塔莎的家是不一样的。
我听到了“唰唰”的声音，金色大厅的墙壁全部打开，露出了一排排仿佛衣柜的架子，上面“挂”着一个个睁着眼睛，喘着气，却一动不动的人。
我屏住呼吸，心跳加快，静静地浏览每一个那样活着却被“挂”着的人。在第一排，我看到了纪晓合；在第二排，我看到了凌祖爱；在第三排，我看到了安东尼；在第四排，我看到了鲁妮达……我尽力平静的状态，还是被我看到的这些人彻底弄得崩溃了！
我向四周望去，这偌大的大厅里，竟然到处都是这些“活死人”！他们已经不再是人，他们不过是一件件“挂”在衣橱里的“衣服”。关键是，还有多少，出现过在我身边的人，都不是他们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自己意识的“活死人”！
“怎么？害怕了？”
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我的心都要狂跳出来了！
她是应烟诺！依然有婀娜的身姿，漂亮的长卷发，灵动勾人的双眼和耀眼吸睛的红裙。
“您是……？”我故意装作不认识。
“和我联系了那么久，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应烟诺一挥手，金色的地上就升起一张金色的圆桌，还面对面地出现了两张金色的椅子。应烟诺示意我坐下。
我们双双落座，面对面，气氛紧张而怪异。
我一直在调取奇达的回忆数据，伊莱知道我此刻的处境，也一直在帮忙调取，但很可惜，我们还是无法知道奇达是怎么和应烟诺取得联系的。
“您的‘商品’这样隐秘，恐怕您也不会直接现身，来招聘‘销售员’吧！”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也是奇达的间谍语气。
“聪明！嗯……我也许是以他，她，他，或她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的。”应烟诺指着“衣柜”里的一个又一个“受体”。
“那么，你能告诉我，我是以哪一个形象，出现在你身边的呢？”应烟诺最后把手指的方向，落在了我的身上。
空气顿时就紧张了！因为这个问题，我显然是无法回答的。
“一路以来，你都在试探，威胁，想必，您早就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我一脸不悦，只能以“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这种姿态耍个赖。
“我是有诚意跟你合作的。”应烟诺一挥手，墙壁的某块打开来，变作一道门，门外走进来几只猩猩，端着美食佳肴摆上桌来，还有一瓶打开来的红酒。
猩猩们看着我时，我的耳朵里听到了声音：“请慢用。”我知道猩猩们没有张嘴，那是他们的“控制程序”向我的听觉传递了信息。
摆好佳肴，猩猩们又离开了。
“尝尝这些菜，好不好吃。”应烟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到满桌美食，再想想它们来源的“食材”，我就顿时没了吃的兴趣。
“糖水蒸蛋，清蒸海鱼，清炒蘑菇……这些都是某个人爱吃的菜。”应烟诺的眼里闪过一丝沮丧。
“那倒要尝尝。您说的某个人是？”我一脸微笑，其实内心翻江倒海，因为那些菜都是纪晓合最喜欢做给我吃的菜。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应烟诺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糖水蒸蛋，放入口中，慢慢品味。两只眼睛里，竟然流出两行眼泪。
我也拿过勺子，去挖糖水蒸蛋，放入口中，确实是熟悉的味道。
“我父亲是个科技专家，他在他的领域，已经达到了无人可以超越的境界。但是，有一天，他的成果竟然被他最欣赏的学生篡夺了。后来，我父亲含恨而终，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人性中有那么多‘据为己有’的野心和无法抑制的‘改变世界’的欲望。”应烟诺放下勺子，又把嘴里的糖水蒸蛋吐了出来。“我一直觉得最甜的滋味，有一天却变成了最苦的滋味。”
我看着应烟诺细微的表情变化，我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我搜寻属于我的记忆——廉潜的记忆，居然没有任何关于应烟诺家庭背景的内容。是啊，我15岁在少年班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个“孤儿”的姿态。我们没有人见过她的父母，没有人听她谈起过家事。
“可这和你爱的人，以及，爱你的人，有什么关系呢？”我追问。
“让我父亲含恨而终的人，那个学生，是我爱的人。我为了报复我爱的人，利用和伤害了爱我的人。这世界，就像是一个‘因果轮回’，我变成了像他一样的人，他却变成了像我一样的人。但他却试图靠着另外一个人，让我们的角色，再调转回来。”应烟诺倒了两杯红酒，还把其中的一杯，推给我。
“那另外一个人，就是爱你的人？”我接过红酒，一饮而尽。
“在这个叫做‘野心’的巨大的棋局里，谁又不是一颗棋子呢！”应烟诺看着我，脸上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望着这个琢磨不透的女人，我确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一个来应征的“销售员”讲这么多知心话。但如果，她说的，她爱的人是蓝光宇，爱她的人，是廉潜的话，我倒是不管她有什么居心，都想听听我不知道的那些过往。毕竟，谁甘心，只是做棋局里，毫不知情的棋子呢。
“你还爱，你爱的人吗？你爱过，爱你的人吗？”我拿过红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也走到应烟诺的位置，给她又倒了一杯。
“事到如今，谁也不可能再挽救一颗绝望的心。当一个人被仇恨吞噬，就会渐渐地适应仇恨，从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至于爱，早已经变成了一件最不重要的事。”应烟诺喝下了我倒给她的红酒。
“你建立的王国，很特别。”我故意转移了话题。但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不应该说。
“你怎么知道，这个王国是我建立的？”应烟诺也十分机警。
“组灵工厂我都参观得差不多了，重重机关，我也都过了，被当‘试验体’也当过几次了，难道还没见到最重要的主事人吗？我把你这一关，当做最后一关了。”奇达间谍的说话功力，也真是发挥到了极致。
“我的确是很重要的一关，但肯定不是最后一关。”应烟诺从头到脚，又用审视的眼神，看了我一遍。
“你为什么要销售这样的‘商品’，你知道的，这些‘商品’诡异又危险。”
“人为利而冒险。钱，绝对是好东西，刺激，也是有趣的感觉。厌倦了刺探和追杀，想找点别的事情来做做。卖情报也是卖，卖你的‘商品’也是卖。”这些话来自奇达的思维模式。
“说得动听。我喜欢。”应烟诺一挥手，另一面墙壁也打开一块，刚才那队跳着舞的组灵杀手们纷纷走进大厅，一段美妙的音乐响起，他们开始跳起舞来。
我被这群突如其来的“表演者”弄得有点傻眼，摸不清应烟诺到底在想什么。
“您是想让我们这餐尽兴吗？”我指了指跳舞的人群。
“No！”应烟诺举起右手的一根手指，在她自己的面前晃了晃，撇撇嘴，有点嫌弃地说：“他们的设计结果，还是不符合我的要求。有瑕疵，不喜欢。”
“可是在我看来，他们已经是相当完美的杀手了！”我费解地看着应烟诺。
“跳完这支舞，他们就会被销毁。现在，不过是他们的致丧时刻。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的！”应烟诺说完，就加入了开心跳舞的人群。
看着长发红裙，舞动身体的应烟诺，我内心里升腾起迷惑，不安和寒意。她在前方，食指勾引，做着动作，希望我加入舞蹈，我内心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加入到一群怪物中间，尽情挥洒属于奇达的舞姿。
应烟诺的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的双手搂在她的腰间，一扭一摆之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我们读书的那所学校，我们两个一起跳舞，我情窦初开，她热情奔放。但那时，她只是个天资过人的高材生，而不是现在这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女魔鬼。
“随心所欲，肯定是一件快乐的事。我就是喜欢创造它们，又毁灭它们！”应烟诺突然搂过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眨眼之间，我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