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潜是谁？廉潜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因为他毫无保留地爱你……”我的嘴一张一合说出了别人想说的话。
“你……”应烟诺的表情突然惊恐。
“应烟诺，你才是最大的傻瓜。你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我的嘴依旧不受我控制地说着话。
“蓝光宇！你是蓝光宇！”应烟诺大惊失色。
“这是我们最新的‘投影人’技术，你们最高级的识别系统，也无法识破这逼真的影像！在这一局里，我只想让廉潜看到你的真面目。”
“我被骗了！我输了！……你早就知道，我就是安东尼？”
“从你杀死安东尼，利用他‘受体’的那一天，所有事，我都知道。我本来要杀死你的，但是廉潜舍不得你死，他愿意代替你去死。他愿意为了收拾你造成的烂摊子而付出任何代价。所以，他成了我的第一个‘超级人类灵’。”
“不会的，你在骗我，你们两个不过是想联手，来阻止我！”应烟诺的眼睛里渗透出泪水。
“在爱情上，他赢了。但在人生上，他彻底输了。”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就彻底不动了。
……
我坐在秘密office里，看着自己的“投影人”身陷在应烟诺的大本营里，他是那么绝望和无助。我擦了一下我的泪，心痛的感觉将我淹没。
“应烟诺没有杀你，是因为她一直想要掳走你。这次在萨卡特卡斯的实验，散布的消息，就是为了引你过去。”银色投影人说着。
“你知道那是骗局，故意用‘投影人’技术让我加入，就是为了揭穿应烟诺？”
“因为你已经成熟，我们也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了。”
“拥有无数个‘分身’的，非常强大的，超级人类灵，实验品，在技术上，成熟了。所以，可以公开敌人的真面目，可以公开决裂，可以反击了。”我站起来，把身边的东西砸到地上，一阵无以名状的痛苦、愤怒和羞耻感向我袭来。
“你这么愤怒干什么？应烟诺这个魔鬼，不是你一手纵容的吗？既然你让我留下她的命，你的使命，就是对付她。这是你给我的承诺！”银色投影人依然不紧不慢，他丝毫没有因为我的情绪激动而改变他的情绪节奏。
“如果我不想遵守承诺呢？我可以毁掉你所有研究的心血！”我大喊。
“你忘了吗？在你的‘意念空间’里，与你同在的所有分身都会死去。你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你做不到为了自己而牺牲所有人。”银色投影人如此了解我，他的语气那样笃定。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投影屏上，表情木然的应烟诺，她依然那么美丽，但在我面前，却变成了恶魔。我想起了彭梓幽展示给我看的那些因为辐射而惨死的专家；我想起了那些死前留下遗言的“孔雀人”；我想起了被兽人们咬死的那些人；我想起了痛苦的朱蒂和失踪的婴儿们；我想起了痛苦消失的跨越人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泪仿佛要流尽了，我能感受到我的心犹如撕裂般疼痛，但我的脑却保持在清醒和冷静的状态下。果然，我的脑，应该已经不是人类的脑了。
“你还是人类，还是会有喜怒哀乐，会有感情，会有爱和恨，还会有记忆，还有价值观……我毕生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你的出现。”银色投影人站在我面前，他没有表情，声音无法识别，但我能感受到，此刻，他是真诚的。
“这两年里，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是你对我的恩赐吗？”
“作为人类，痛苦的记忆会让你崩溃；作为‘超级人类灵’，痛苦的记忆也不利于你的稳定迭代。失忆，不是恩赐，是必须。”
“既然你认为应烟诺这个恶魔是我养成的，你也笃定我不会让其他人因为我而牺牲，那好，我们做个明确的约定，你需要我做什么，才算完成了作为‘超级人类灵’的使命？”
“斗争，才刚刚开始！”银色投影人说完这句，就消失在我眼前。
我看着无限宽阔又冰冷的银色大厅，再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孤独和绝望。
我翻出了银色的秘密office。从科普馆走出去，化灵动物园已经是黑夜降临。
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走，我想起了我那夜从Coco Apple酒吧开车回家，误入歧途，走进这个地狱与天堂兼具的化灵动物园，然后，我想起了晓合的死亡幻境--那个阴谋的开端。
……
“潜，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陪你。”
“潜，我爱你。”
“潜，有一天，如果我离开你，你要记得，我爱过你。”
我想起了晓合对我说过的话。
……
“你真的爱她吗？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她在你最艰难的时期，陪伴着你？”
……
“是你安排她在我的身边？”
“她只是代替我去陪伴你……”
……
回忆的片段在我脑中闪现，我无比清晰地想起了晓合的温柔，美好和贴心。难道，应烟诺安排她在我身边，仅仅只是为了观摩我这个实验品吗？
我的心乱如麻，来到化灵动物园的门口，我开上我的跑车，急速狂奔在黑暗的5号公路。真相来得太快，我甚至接受不了这个局面。我在倒后镜里看到了彭梓幽，他正开着车跟随在我车后。
“嘿！要不要找个地方度个假，我的酒店随时欢迎你。”彭梓幽摇下车窗，大喊着。
“好啊！”我一边回应，一边想起了齐州岛的那片海域，美穗和自己一开始参与抓捕组灵生物的无助。
……
齐州岛。碧海，蓝天，金色的沙滩。我站在海边，看着初升的太阳，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不知道，是刚刚失去了女朋友又被恶梦缠绕的廉潜更迷茫，还是获悉一切真相，必须要担负使命的廉潜更迷茫。
“你也爱上应烟诺了吧？”我问站在我身边的彭梓幽。
“嗯。在很早以前。”彭梓幽倒也坦然。
“你承认过，你救过坠下大海的武邵游。可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啊。你没在宋代出现过。”
“可能，我有那只救你的海豚的记忆。”
“宋代那只海豚的记忆？怎么能……”
“你送戒指给应烟诺的时候，我就躲在门后，我不是故意要偷听……”
“怪不得！所以，你也被我送的那枚戒指上的红锆石辐射了！你的海豚成分是那样出现的！”我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彭梓幽。
“同样是武邵游身上那半块挂饰，你被辐射的就是武邵游的人格，我被辐射的就是海豚的成分。”彭梓幽伸了伸胳膊，向大海快速奔跑，一个跳跃就十分优美地钻进了大海。
彭梓幽告诉我，他也是才知道应烟诺的真实身份。在配合蓝光宇进行萨卡特卡斯的行动时，他还不知道，他一直倾慕的应烟诺就是推行残酷实验的安东尼。应烟诺身份的转换在他心里也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也许，他陪我回到齐州岛度假，也是在为适应这个残酷的局面而调节心情。
“boss，其实我们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路明森出现在我眼前。
“无时不在的分身啊，你们让我觉得我的生活实在坐牢。”我转过身，不打算理会他。
“嘿！Boss，局势真的很严酷，我们都需要你，世界人民需要你。”路明森竟然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这次出现的是真人，而不是投影。
“你睁开你的右眼，会有一张地图出现。”路明森拉了拉我的胳膊，像个撒娇的孩子。
“好了，别拽了！”我呵斥他一声。然后，十分不耐烦地集中意念，再一次睁开我的眼睛。果然，我的右眼投射出一幅世界地图。
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墨西哥、赞比亚、巴西、韩国、日本、缅甸、泰国、中国……地图上的很多板块都闪着红色的光，上面都标注了不同的等级：warning I ； warning II；warning III ……警告逐渐升级。世界各地出现了很多警示区域。
“这是什么意思？”
“应烟诺为首的组灵团队在世界各地建立的实验区。在泄露事件发生的两年时间里，他们的实现项目几乎发展到世界各地。”路明森指了指意大利的卡维奥拉小镇：“还记得那个斩断女人手臂的画家罗威吗？”
“我记得那个小镇，教堂附近有一个奇怪的森林，能看到很多幻影。那里是一个泄露空间。”
“对，卡维奥拉就是其中的一个泄露程度最轻的实验区。你看到的红色警示区，都像卡维奥拉一样，但远比它严重。应烟诺的实验不仅仅只在远离人烟的荒野地带进行，她也会选择人口稀少的小镇。”
“应该还有城市。”我想起了噬皮公寓和传播期待之毒的夜店。
“再这样下去，组灵计划，不仅不会成为一个帮助完善人类的计划，它甚至会变成一个毁灭人类和混乱物种平衡的计划。”路明森指了指所有那些红色的区域。
“蓝光宇为什么不阻止她？”
“两年前的泄露事件，几乎摧毁了蓝光宇的所有团队。但应烟诺的团队却丝毫没有损伤。蓝光宇不得不重新建立团队，秘密发展自己的力量，同时吸纳更多的投资。他用了两年的时间，来积蓄力量，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重建带有正义目的的组灵计划。”
“所以，蓝光宇的组灵计划，表面上看起来，停滞了两年的时间。其实是在暗中发力。”
“你是他最大的筹码，也是他最大的寄托。任何普通人类都不能胜任重建组灵计划的重任。因为那太危险，太复杂，太艰难了。”
“看来，这场角逐里，我是注定无法退出了！”
我感叹一句，看着大海上升起的太阳，内心感慨万千。我不过是想帮助心爱的女人完成梦想，最后却变成了矫正邪恶的正义领袖。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我明白这世界有多戏剧，多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