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瑾华嗯了一声,又问道:“宫中可有来过人?”
钰儿轻声道:“来过几次,送来一些补品,说是给她补身子的,每次来都问起她腹中孩儿的事情。”
宁瑾华蹙额,“那可有露出什么破绽?”
钰儿抬头看他,疑惑地问道:“有什么破绽?”
宁瑾华这才想起余新雅假孕之事,钰儿并不知道,王府知道余新雅假孕的只有朗月和管家,因着此事兹事体大,牵连甚广,所以并未告知太多人。
宁瑾华轻声道:“没有,本王问的是韩雪晴!”
钰儿释疑,道:“这宫中的情况,我们也不知,不过,听说姐姐被皇帝禁足了!”
宁瑾华一惊,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钰儿摇摇头,“并不知道,我也想打听,但是宫中消息封锁得甚严,这禁足的消息,还是方广海传出来的。”
“方广海?方广海如何得知?”宁瑾华问道。
“方广海如今是御林军统领了,听说是凌贵妃举荐的。”钰儿回答说。
宁瑾华心中略微放松,且不管方广海是否对韩雪晴有意,但是他却是会护着韩雪晴的,有他在宫内照应着,倒也可以放心。
他问丹雪,“王妃是什么病?可好些了?”
余新雅的贴身丫鬟丹雪回答道:“回王爷,王妃这段时间总是吃不下,吃下去就吐,头晕,掉发,前几天还好些,现在连站立都站不稳!”
他一惊,“这么严重了?请大夫没有?”
丹雪道:“御医来瞧过了,也没说病因,倒是开了些药,只是服用了几日总不见好!”
宁瑾华止住脚步,道:“你回去照顾着,本王沐浴后换身衣裳就过去看她!”
丹雪高兴地道:“是,奴婢马上回去告知王妃,王妃知道一定会很欢喜的。”
说罢,便福身退了!
钰儿一直沉默着,听到宁瑾华说要过去看她,抬头看着宁瑾华,蹙眉道:“师兄,今晚皇上设宴,你还是早做准备,回来再去看她吧。”
宁瑾华摇摇头道:“她病得这样的重,不看过本王也不放心。”
钰儿眸光瞧着远方,有些散漫地道:“师兄爱上她了?”
宁瑾华感触地道:“余志庆救了本王一命,若不是他,本王便回不来了!”
钰儿惊愕,“这一次出征,一定险境处处吧?”
宁瑾华苦笑,“打仗不是打游玩,是生命和生命的较量,危险是在所难免的,一不小心,就是送命的事情!”
钰儿黯然,“其实我也不喜欢师兄出征,像以前那样做个尚书不是挺好的吗?”
宁瑾华正色道:“没有人想打仗,一切,都是无奈而为之,打仗,也是和平的一种方式。”
钰儿摇头,“我不明白,打仗就是流血牺牲,怎么会是和平的一种方式?”
这种说法,本身就矛盾。宁瑾华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给她听,沉默了一下,他道:“本王先回去换身衣裳,晚点带你入宫见你姐姐!”
“姐姐不是禁足吗?怎么能见?”
宁瑾华停住脚步,面容阴郁地道:“所以,才需要你入宫!”
钰儿怔愣片刻,才哦了一声,顺从地道:“哦!”
宁瑾华见到余新雅的时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短短一个月多的时间没见她,她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因为他回来特意命人施了脂粉,但是还是难掩蜡黄的面色,眼窝深陷下去,嘴唇干裂,纵然涂抹了唇红,还是泛着淡淡的紫黑色。
“王爷,我是不是很难看?”余新雅见他眸光愕然,下意识地掩面,难堪地问道。
宁瑾华收回眸光,轻声安慰道:“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你要多休息,御医怎么说?”
余新雅道:“御医只说我气血失调,惊悸过度,只要调理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宁瑾华瞧着她,想来是因为假孕的事情让她日夜担忧,导致神思焦虑过度,气血失调了。他有些内疚,她假孕虽然是不智之举,但是出发点也是为了救他,他心底微微叹息一声,不管如何,这辈子只能是辜负了她。
“你好好调理,听御医的话,天气好的时候出去走动一下。”宁瑾华道。兴许因为她酷似以前的韩雪晴,加上她性子温顺,即便心中对她无爱,却也不忍对她冷淡。
余新雅暗淡的面容注入一丝光彩,她轻抬眉毛,眸光潋滟,嘴角含着一丝欢喜的微笑,道:“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庆功晚宴,看似一派喜庆祥和,但是,那暗涌的杀机却扑面而来。
在战场上杀过敌的人都有这种特殊的敏感,一种对杀戮对兵器对杀气的敏感。
如宁瑾华所料,韩雪晴并未能出席。
御林军统领方广海领着侍卫在附近巡逻,宁瑾华远远看过去,灯火昏暗处,方广海的眸子晶亮异常,一直往他的方向瞧过去。
他借故起身去茅厕,与方广海擦身而过。
手心多了一张纸条,他心跳加速,走到茅厕的时候打开字条,字条裹着两粒火红色的药丸,字条上写着:你与镇远王爷的酒中有毒,服下此丸可解毒!
字条是韩雪晴写的,是韩雪晴的字迹,他一眼就能瞧出来了。他心中稍暖,韩雪晴能让方广海送出字条和解药,证明她的处境也不算危险。
他首先吞服一粒药丸,然后把药丸放在腰间,茅厕外有两名侍卫守着,见他出来恭谨地行礼,“王爷,皇上请您入席!”
这两名侍卫,是皇帝命人来监视他的。宁瑾华装作不知,嗯了一声道:“本王马上就去!”
宁瑾华与宁瑾瑜两人比邻而坐,他在桌底轻轻地踢了宁瑾瑜一脚。宁瑾瑜明白,故意弄掉桌面的银筷子,然后弯腰去捡,桌底下静静地躺着一粒药丸,他顺手捡起来,在弯腰起身的瞬间,把药丸放入口中。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兄弟俩只觉得悲哀不已,那位,是他们的生身父亲,而他们,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自保。
钰儿吃了一会,便觉得无聊,她趁着皇帝兴致正浓,便站起来上前福身,道:“皇上,臣女想去找皇贵妃姐姐!”
皇帝一向喜欢钰儿的单纯娇俏,如今见她喝得脸色绯红,神情娇憨,顿时便心生怜,柔声道:“嗯,去吧!”
钰儿雀跃地道:“谢谢皇上,皇上真好!”说着,便欢喜地走了。
皇帝的眸光淡淡地掠过宁瑾华,宁瑾华正与李洵说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钰儿的举止,李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宁瑾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潮红,举止也有些轻浮了。
皇帝再瞧宁瑾瑜,他的眸光落在容妃手中所抱的安然身上,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一切都如此的和谐。
皇帝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只是转念间,他又觉得一切都是未雨绸缪,若他们没有谋反之心,他也不会再下毒手。
他何尝不矛盾?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长成茁壮的大树,为他守护家国天下,但是同时又怕他们坐大,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钰儿来到采薇宫,韩雪晴正在灯前绣花。
绣花是韩雪晴最近最喜欢做的事情,她跟宫中的一位绣娘学双面绣,在现代拿手术刀混饭吃的人,好歹也舞弄过针线,如今绣起来,更觉得得心应手。
“姐姐!”钰儿欢快地奔到韩雪晴身前,喊了一声。
韩雪晴抬头看她,含笑道:“你来了!”
钰儿嗯了一声,道:“来了,在殿前饮宴,他们说的话我也不懂,也不感兴趣,就过来找姐姐了。”
韩雪晴把东西放进针线篮子,命青月去沏茶,然后道:“你师兄还好吧?”
钰儿努嘴,“可好了,他一回来就巴巴地去看余新雅,人家夫妻恩爱着呢。”
韩雪晴含笑,“他们是夫妻,分别许久,他想念妻子也是正常的。”
钰儿抬头看她,有些不甘心地道:“但是,那女人凭什么做王妃?本来王妃的位子是姐姐的。”
韩雪晴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不要乱说,隔墙有耳!”
钰儿压低声音,嘀咕道:“本来就是,姐姐你就没有不开心吗?难道你不喜欢师兄了?”
韩雪晴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已经入宫为皇贵妃,他也娶妻了,我和他,有缘无分。”
钰儿凝视着她,摇摇头,“姐姐也未免变得太快了吧?我和姐姐不一样,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就至死都只会喜欢一个人。”
韩雪晴心中微动,不着痕迹地问道:“那你喜欢谁啊?李洵?”
钰儿脸色一红,顷刻又愤愤地道:“那混小子,现在倒是跟师兄来往甚密,师兄原先是反对的,如今也不反对了,还让我多跟他来往。”
韩雪晴留意着她的神情,淡淡地道:“那你自己怎么想的?你不喜欢李洵吗?”
钰儿双手托腮,有些忧伤地道:“我也不知道,原先觉得他挺好的,但是现在觉得不适合了。”
韩雪晴道:“若你不喜欢他,要尽早跟人家说清楚,免得他越陷越深!”
钰儿摇着韩雪晴的手臂,道:“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姐姐,你在宫中可习惯?”
韩雪晴耸耸肩,“有什么不习惯的?到哪里都是一样三餐一宿!”
钰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韩雪晴,“姐姐,师兄让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