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杭州第二天,丫头和陆元风离开了客栈直奔临安县。
据杨秋刀所说,文娘是在临安县一个叫李家村的小地方,比较偏僻。两人走了大半天的山路,顺着一条小河往东走了大概二十公里,终于找到了李家村。
好在李家村总共也就十几口人,随便找个人打探一下就能知道文娘的具体所在。不过他们的警惕性也够高,一听说两人是从苏州城里来的,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最后还是陆元风耐心地说服了一名老汉,他支支吾吾地说出了文娘家的住址,也不敢问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两人一路询问,历经千辛万苦,最终还是找到了文娘。她家里只有她儿子和儿媳妇,儿子在外面收割麦子,儿媳妇则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刚见到丫头和陆元风的时候,见到他们的穿着,那女人似乎十分拘谨。
经过一番解释,得知陆元风是婆婆以前服侍过的夫人的儿子,还知道他曾接济过他们家,顿时卸下了防备,将他们请进屋子里来,拉开凳子让他们坐下,自己则到一边端茶倒水。
“我婆婆她早几年就感觉不行了,能活到现在实在是天佑。”妇人边说边给陆元风倒了一杯茶:“说不定是老夫人在天上庇护着她呢!少爷,你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说实话,她现在不方便见人,我担心她连你是谁都忘了。”
“这么严重?”陆元风哑然:“我之前见她还是一副正常的样子,虽然说话没有逻辑,但她认得出我是谁。”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妇人摇了摇头:“少爷,实不相瞒,我们夫妻二人已经将她服侍得很好了,只是……”
“你的难处我能理解。”
丫头始终一言不发。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妇人,再看一眼身旁的大少爷,心里在打着别的算盘。
“这样吧。”说着,陆元风从上衣里面掏出几辆银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去给她买一些补品回来,还有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补贴家用。”
妇人感激不尽地接过陆元风手上的银两。
“一定会的,我就知道少爷心好!”
“大少爷。”丫头凑到了陆元风身边,并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觉得你这么做治标不治本,我们来找文娘是为了向她询问当年的事情,我知道你有补偿她的心思,不过不是现在。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你直接和她说便是了,你说什么我都赞同。”
“那我便说了?”丫头眨了眨眼睛。
“嗯,说吧。”他鼓励地看向她。
丫头坐直了身板,一脸严肃地开口:“大婶,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我和大少爷想把文娘接到苏州,我们会帮她请大夫,也会给她一个适合静养的环境。我觉得比她待在这里等死好多了,如果你和你丈夫同意的话,我们改天就带人过来接她。”
“这……”妇人面露难色。
“我知道你们会觉得为难,要不等你丈夫回来,你和他商量一下,明日再给我们答复,这样行吗?”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丫头继续循循善诱:“你们是她的亲人,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们可以保证,让文娘过得更好,而我们也会给你们留下一笔钱。”
说完,她看了一眼陆元风。
陆大少爷用眼神告诉她不必担心钱的问题。
妇人一听这话,当即露出惊喜的神色:“真的吗?你们真会给我们家留下一笔钱?”
陆元风点头回道:“那是自然,毕竟之前文娘在陆府尽心尽力,这是我欠她的。”
“那好,等我丈夫回来我一定和他商量这事儿,你们放心,明日绝对给你们一个答复。”
“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想必文娘也不方便见我们。大少爷,我们走吧。”
“好。”
两人告别了妇人之后,丫头向陆元风道歉:“对不起,大少爷,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做出了决定。”
陆元风微微皱眉:“我不是说了吗,只要是你的建议,我都会无条件接受。再说把文娘接到苏州,也是一件好事,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有愧于她,若不是我娘的事,也许她到现在还留在陆府。”
“你真的这么想?”丫头松了口气:“我是觉得,现在如果问她一些往事,可能会刺激到她,我担心她受不了,所以……”
“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我都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
“大少爷能明白自然最好,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文娘这条线索……”
婚期即将到来之前,陆晟忙得跟狗一样,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成亲真的很累。难为他四妹竟然还要远嫁北方,不知道京都的习俗是否与苏州一样,如果更多繁文缛节,她肯定累死了吧。
没想到他竟然是四兄弟当中最早成亲的人,他大哥游历四方,他二哥至今只是纳妾,大概还没有娶妻的打算,毕竟陆二夫人这个位置,苏州城中的大家闺秀肯定虎视眈眈,没有个一两年,他二哥是不会轻易稳定下来的。而他五弟,因为久病成疾,到现在连女人都没怎么见过,就别说成亲一事了。之前陆夫人想给他找一个出身良好的姑娘家冲喜,谁知陆子胥非但十分抗拒,还病得更重了,吓得陆夫人不敢再提这事儿。
陆晟现如今对他二哥的恨意已经消退了许多,说来他还得感谢白玉兰,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决定发愤图强,安定下来。
兄弟冷战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找个时间理清这些恩怨了。陆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他不希望因为一个女人和他二哥反目成仇。如果换做以前,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怀疑陆玉恒,这阵子他也反省了很多,尤其是接管酒楼的生意之后,更是明白了不少他二哥的难处。
思来想去,陆三少爷决定主动向他二哥伸出橄榄枝,难得清闲下来无事可做,他特地跑到景泰茶庄转了一圈儿。谁知他二哥根本就不在茶庄里面,一问之下,方才知道这段时间他都待在府中,而且经常在绿喜房里夜宿。
讪讪地回了陆府,叫下人们通报了一声,立刻就得到了回音。
“二少爷在书房里等着您呢,三少爷,请随我来。”
“他大白天地待在书房里做什么?最近这阵子都没出去过么?”
下人老实答道:“没有,二少爷最近哪儿都没去。”
“哦。”陆晟不可思议地摸着下巴。
他正琢磨着陆玉恒不出去的话谁来打理他手里的生意,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前,下人还没敲门,陆玉恒就先一步打开了书房的门。
“来了?”他看向那名小厮:“你去做事吧。”
“是,二少爷。”
人走之后,两兄弟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二哥,那个,我是来和你道歉的,上次和你说话的时候语气太重了,我并非有心……”
陆玉恒摆了摆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吧,没什么好谈的。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为白玉兰的事而让我为难。”
陆晟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不会了,我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想了想,你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我闹翻,再说,白玉兰也不值得。”
“知道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玉恒的脸色,随即唯唯诺诺地坐了下来:“之前,晚汀苑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都解决了吗?”
“你二哥我像是这么拖泥带水的人么?”
“不像不像!”他连连摇头:“你比我精明多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快刀斩乱麻。”
“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陆玉恒挑眉。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和囚犯没什么区别,为了兑现绿喜的承诺,他不能踏出这个院子半步,但他又不想整日面对着威胁他的女人,唯有委屈自己待在书房里面,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所以,如果有人能过来给他解解闷子,也是件好事。
“二哥,你知道的吧?”陆三少爷难得露出羞赧的表情:“我就要成亲了。”
“嗯,自然知道。”陆玉恒抬了抬眼皮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是泰昌米行刘老板家的千金吧。”
“对,刘小姐很合我的眼缘,我们也算过了八字,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估计下个月就能完婚。”
“我早跟你说过,天涯何处无芳草。”
陆晟连忙点头称是:“二哥教训得对,以前是我犯浑,以后我再也不会……”
“轻诺必寡信,陆晟,你还是少说多做为妙。这是二哥给你的一个忠告,不管你以后为人丈夫还是为人父亲,都要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这句话。”
“哦……”他心里虽然仍有不甘,不过忠言逆耳,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他相信他二哥不会害他。
“对了,我许久没有听到关于开元的消息,他最近过得怎样?”
“还是老样子。四妹的婚事他没赶上,后悔得很,这回听说我要成亲,他说月末就会回来。”
“是吗?”陆玉恒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到时一定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