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东亦当即便问:“连雪,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在路上遇到一对赶车的夫妇,是他们把我带回来的。”洛连雪微咬着唇,眸色中并无闪躲之色。
“那么,三公子在何处?”
洛连雪无助的望了南宫洵一眼,哀伤的低垂着眸子不说话。
南宫洵冷冷道:“荀先生,这里面发生了太多事,连雪腹中的孩子也因此失去。她现在身体虚弱,你就不要再多问了。”
荀东亦再望一眼洛连雪,问道:“连雪,你还记得,当初你决定嫁给誉王时,曾跟我说过什么话吗?”
“荀东亦,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和南宫洬有关的一切。”洛连雪仍是低垂着双眸,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荀东亦不再问下去,眼眸却暗沉无光,他已经有五分的把握认定眼前的这个洛连雪有问题。
南宫洵目光落在洛连雪眼睫上,她狭长的眼睫如同扑闪的蝴蝶,轻易就触动他的心,让他的心跟着柔软起来。
南宫洵强忍着心底的动容,柔声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叫人帮你准备吃的和换洗衣物。”
“好。”洛连雪柔顺的点头,整个人看起来对南宫洵是颇为依赖。
南宫洵柔和一笑,扶她躺下后,才出门前去安排人准备一应之物。
在山村停留了三天,洛连雪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
老婆婆忍痛割爱煮的鸡汤她也不大喝,只是每日的发愣,眸子中看不到焦点。
南宫洬又煎好了药,端着药碗坐在她的床头之处喂她吃药。
洛连雪怔愣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目光落在他手中药碗上时,眼泪又不可抑制的落下。
南宫洬心疼的抬手擦掉她眼角泪水,低声道:“先把药喝了吧!”
“我不想喝。”洛连雪抽噎着,闭眼别过头。
“听话,身体要紧。”他心中也痛,可是他的痛,说都不能说。
他抬手将一匙汤药送至她吹唇边,洛连雪落着泪,将药缓慢的吞咽下去。再苦,也比不上她心里的苦。
老婆婆惋惜的轻叹一声,端着鸡汤走至她面前,温和道:“喝了药,就把鸡汤喝了吧!”
“婆婆,谢谢你。”南宫洬勉强一笑,将最后一匙汤药送到洛连雪口中,放下后,又端起鸡汤。
洛连雪摇着头,表示不想喝。
南宫洬叹口气,低声道:“连雪,你还是我的妻子吗?”
“当然是。”洛连雪垂着眼睫,眸色清淡。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吃东西?这个孩子没了,我们还会再有孩子,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洛连雪抬头望着他,他眸子中同时潋滟着温柔和疼痛,这几日,她只顾自己的情绪,怎么忽略了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也会难过。
南宫洬微微一笑,将鸡汤送至她唇边。
洛连雪抿了抿唇,轻声道:“我自己来。”说话间,端过他手中的汤碗,自己拿着勺子吃起来。
南宫洬松了口气,这几日来的担心总算消减了不少。
老婆婆脸上也露出会心的笑意,折身离开房中。
山村毕竟不能久留,不管怎么说,洛府中的人都还不知道他们活着,再不回去,难免又要生出什么变故。又多留了一天之后,洛连雪自己提出要回去。
一早起来,与老婆婆告别之后,南宫洬扶着洛连雪上了马车。
洛连雪的气色已经恢复许多,只是身体还是虚弱,不宜颠簸,南宫洬便一路叮嘱车夫小心行路,朝着宛城而去。
进入宛城之时,已经是夜色浓重,街上华灯上,行人稀疏,洛连雪困倦的依靠在南宫洬怀中,低声问:“我们到宛城了吗?”
“到了,很快就能到洛府。”
“我想连庭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连庭一定很怪乖,在等你回去。”南宫洬柔声答着,这么多日一来,他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被卷入这些是非中,是不是当初自己一念之差,就不该带她去凰都。
想到此处,南宫洬垂眸问:“连雪,你会不会后悔,当初跟我去凰都?”
“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虽然是被你逼着去的,但是我很庆幸遇见你。”洛连雪紧紧环抱着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南宫洬心中一动,轻柔如蝶翼般的一个吻落在她额头,也紧抱着她,只想一辈子都不再放手。
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洛府,洛府门外撑着两盏素白灯笼,门上方挂着白幡,车夫惊惧的看了一眼,这大晚上的,看起来还真是诡异。
南宫洬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扶着洛连雪下来。
洛连雪抬头望着灯笼,苦笑道:“看来,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已经死了。”
车夫说了一句告辞的话,立刻驾着马车仓惶离开,速度之快,让人忍不住好笑。
南宫洬牵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洛连雪微微点头,南宫洬已上前敲门,里面响起一阵窸窣脚步声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管家洛其探着头一望,立刻惊恐的瞪大了眼,大声喊起来:“今日头七,姑爷和小姐回魂了。”
洛连雪与南宫洬对望一眼,南宫洬吸口气道:“我怎么忘了,今日距我们跌落山崖算起来,刚好七天。”
洛其连滚带爬的跑进院中,继而灵堂中的人都是一惊,寄兰和覃宣自然是不相信有鬼的,阿南也是个胆大的,洛连庭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跟着便往门口跑去。
洛连雪与南宫洬相携着走进府内,寄兰等人已经赶到,两方人对视着,这一方,洛连雪与南宫洬神色自然,而另一方的几人,却都是热泪盈眶。
阿南忽然大哭起来:“师父师娘,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没了,告诉阿南,阿南一定帮你们办。”
洛连雪抿了抿唇,眼见众人都这么难过,自己也跟着伤感起来。
覃宣斥责道:“阿南,别乱说,阁主和夫人没有死。”
阿南心头一震,赶忙抹了抹眼泪,抽噎道:“覃宣大哥,你是说,师父和师娘是活的?”
“当然是活的。”覃宣先一步上前,俯身跪下,沉着眉行礼,“属下恭迎阁主回府。”
“覃宣,你快起来。”南宫洬望着众人都是一身缟素,曾几何时,他和洛连雪已经被大家视为亲人。
洛连庭反应过来,立刻扑到洛连雪怀中哭喊:“姐姐,你说过不离开庭儿的,这一次,庭儿真的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庭儿好难过。”
洛连雪被他一撞,小腹又是一阵不舒服,却还是柔声安慰:“连庭,姐姐说话算话的,这不回来了嘛!”
寄兰抿着唇,心中百感交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巧竹激动的抹着眼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都进屋吧!”说完,上前推着洛连雪往里面走。
洛连庭紧抓着洛连雪的手不松,巧竹却惊异的发现,洛连雪的脸色有些苍白,心底涌上一阵不安,却没敢多问。
劫后余生,洛其忙着吩咐下人准备茶水,南宫洬随意喝了几口,对覃宣吩咐道:“覃宣,满了七日,灵堂也该撤了,但是,大家记住,对外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和连雪还活着。”
“是,阁主。”覃宣低首应下,虽然南宫洬和洛连雪回来,他也高兴,但他从来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也就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阿南仍是啰嗦,纠缠着洛连雪不厌其烦地问东问西。
洛连雪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阿南问着:“师娘,你们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山崖中活下来的?”
“因为山崖上有藤蔓,是你师父抓到了藤蔓,后来又跌入深潭,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洛连雪声音不大,明显听起来还是有些虚弱。
阿南吃惊地咬着手指,瞪大了眼又问:“师娘,那么高的悬崖,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有没有事?”
阿南此话一出,大厅忽然安静下来,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望望阿南,又望望洛连雪,都不敢接口。
洛连雪眼中漫过水雾,泪意迷蒙。
南宫洬沉下脸,低斥道:“阿南!时间不早了,你师娘累了。”
阿南困惑的挠挠头,万分不解,还要开口时,寄兰适时的拉住他,僵硬一笑道:“阿南,我记得你今天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忘了跟你说,我们现在去书房吧!”
阿南皱眉望着寄兰,寄兰冲他使了个眼色,阿南才算住嘴。
到了后园,阿南甩开寄兰的手问:“寄兰姐姐,师娘到底怎么了?”
“你还说,你没看到你师娘脸色不好吗?可能,孩子已经……”寄兰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南恍然大悟,大睁着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寄兰。
寄兰叹口气,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阿南离开后,南宫洬交待道:“洛伯,这些时日府上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问我或是问寄兰和阿南,夫人这些日子身体不适,需要好好调理。你请个大夫开些补气血的方子,在饮食上,也改善一下。”
“姑爷放心,老奴一定照办。”南宫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隐晦的说出了洛连雪的情况,所有人都明白,也就没人敢再问下去。
南宫洬走至洛连雪面前,俯身间,不顾众人的眼光,将她抱起来回往后园。
洛连雪垂着眼眸,静默着紧靠在他怀中。
安稳的睡了一夜,洛连雪醒来之时,仍是被南宫洬紧抱在怀中,她忽然想起南宫洬右手上的伤,这么多日以来,一直都没有好好医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还有他身上在山坡上滚落时所受的撞击伤痕,不知道有没有好些。
她动作轻柔的落在他的右手腕上,南宫洬微一皱眉,立刻醒来,神色中多了一分痛苦。他睁开眼,望着对面眉目隽雅的女子,温柔重新覆上眼眸,轻声问:“怎么这么早醒?”
“你的手……”洛连雪又哭起来,忽的抓住他的手腕。
南宫洬将她的手拨开,捋了捋他垂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浅笑道:“我的手没事。”
“你骗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现在,你练剑给我看。”洛连雪眼角凝着泪滴,起身就要去找剑。
南宫洬左手一抬,拉住她,低声道:“连雪,我很累,过几日不好吗?”
“不好,我现在就要看!”洛连雪抽噎起来,死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