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洬本是散漫的神色缓慢冷鸷,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君息唇角笑意不减,手中剑亦是不停,悄然灵动。
此时,月白色衣袍随着深浓夜色翩然而落,乌发如墨随风飘散,君息一剑击出,用了将近八九分的内力,大有将南宫洬置于死地之势。
南宫洬一看到白色身影落在他面前,随之后退了几步,对付君息,楚幽已是足够。
空气中水色气流如惊鸿之影随着楚幽袍袖的翻动流转,一瞬之间已与君息的剑尖对上,两方倒是不相上下。
僵持了一阵之后,楚幽眸色淡漠的收手后退,清冷气韵如初秋静水,令人顿生高洁之仰慕。
君息收剑后退,因为刚才一招,已经逼得他退了几步,他没想到南宫洬身边竟会有这样的高手,实在出人意料。
君息负剑收敛气息,冷笑道:“南宫洬,看来你身边的高手还真不少。”
“君息太子说错了,这位,是我雍诏国国师,并非本王手下之人。”
君息眼眸一冷,弹指间,身后忽然多出十几名手下。
南宫洬大步上前,朗然道:“君息太子,你若是答应从此不再插手我雍诏国之事,今日本王可以放过你。”
“南宫洬,你向来聪明过人,今日你敢杀我吗?”
南宫洬面色微冷,君息说得对,如今雍诏国内忧未平,假如杀了君息,势必引起外患。倘若今日杀了君息,绝对是有害无益。
楚幽冷淡道:“君息太子若是想走,尽快便是。”
君息眼下只觉失了面子,本来他就没把握赢南宫洬,眼下又来个楚幽,单一个楚幽挡在前面,他都没把握全身而退,南宫洬更是不需要出手。
君息牵唇冷笑:“敢问这位国师,尊姓大名。”
“在下楚幽。”楚幽微一低头,算是客气礼敬。
君息忿忿吸口气,眼下不走根本不可能,遂带着十几名手下跃身匆忙离开。
覃宣的手一直握在剑柄之上,因为刚才的一番对阵太精彩,他险些走了神,这才回过神来,走至楚幽面前恭谨抱拳:“见过楚国师。”
楚幽扶住覃宣道:“覃侍卫无须多礼。”
南宫洬面色凝重许多,问道:“是我父皇让你来的吗?”
“皇上早有嘱咐,说宫中万一生变,就让在下送兵符给誉王殿下。”楚幽自袖中将兵符取出,递到南宫洬手上。
南宫洬接过兵符轻笑一声,“难道你只带了兵符,没有顺便调兵前来吗?”
“调兵之事,并非一日就能办成,在下来之前已经调兵,只是要明日才到。”
“楚幽,不枉我父皇如此信任你,你也果然不会令人失望。”南宫洬把玩着手中兵符,轻舒了一口气。所调之军队若是明日到,那倒是恰巧,莫蓝和叶恒去安南借兵,大概也是明日到。
“誉王殿下,城中兵防已经尽数换掉,全是不明之人,必须万事小心。”
“楚幽,你是不是知道这些是何人所为?”
“若是按天象来看,公侯之乱,祸起前朝,若要解此危机,还要借助一个人。”楚幽面色平静,波澜不兴。
“借助一个人?”南宫洬心生疑惑,“借助什么人?”
“暂时还不清楚,斗转星移,明日便是巨变,誉王殿下很快就会明白。”楚幽抬头望向苍穹,银黑色的天幕星星点点,已近深秋,星斗之变应时而生,一场较量也在所难免。
覃宣不大能理解楚幽的这些话,听的是云里雾里,可又不好问,只好坐回马车旁继续休息。
南宫洬与楚幽却是了无睡意,随意闲聊而起,直到后半夜才各自去休息了一阵。
东宫,南宫洵面色沉郁的坐在正殿上方,手中批阅的奏折寥寥无几,他不禁冷笑,望着今日刚刚送来的折子,冷声问身侧的随侍总管:“怎么回事?”
“回殿下,就只有这些,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
南宫洵支着额皱眉抬手示意:“你先下去吧!”
总管懒懒应了声“是”,言语间毫无礼敬之意。
南宫洵心底沉闷,遂冷喝道:“来人!”
总管不解的觑了南宫洵一眼,只见此时外面走进来两名侍卫,面色冷峻的停在南宫洵面前。
南宫洵抬手吩咐:“拖出去斩了。”
那名总管本以为这些人都是弥庆安排的,自然毫无惧色,低着头虚以委蛇的捏腔拿调:“殿下,奴才知道错了。”
南宫洵冷冷瞥他一眼,那两名侍卫走近前毫不犹豫的将他拉起来就往外拖,他这才觉察到情况不对,大声哀求起来:“殿下,殿下饶命啊!”尖细的声音空落落回荡在大殿之中。
葛晨随即走了进来,低首抱拳道:“殿下,东宫的防卫已经都悄悄换下,绝对是不动声色。”
“那就好,安国侯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安国侯为人过于低调谨慎,实在属下实在找不出破绽。不过看样子,那些没换掉的宫防,似乎很听安国侯的指令。”
“很明显,都是他的人。假如没有人跟本王来了里应外合,就凭本宫手上的人,要想突出这个困字,实在很难。”南宫洵叹口气,只觉压抑的透不过气。
葛晨低声问:“安南王妃那边,要不要动手?”
“我母妃的性命还捏在她手里,暂时先不要动手,不过可以试试,将那个孩子掳走,以此为要挟,切记,绝对不可以伤了那个孩子。”
“可是殿下,这样做有些冒险,万一不成,安南王妃恼羞成怒,肯定不会再给贵妃娘娘解药。”
“的确是冒险。还是……暂且不动吧!”南宫洵沉重点头,眼下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段时日,有没有誉王的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上次荣小姐的事之后,更是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国师呢?这些时日有没有见过国师?”
“属下去问过了,玄机观自那日宫中换防之后,楚国师便闭门谢客。据观中道童所言,国师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
“闭关?怎么这么凑巧?”南宫洵皱了皱眉:“本宫亲自去看看。”
“殿下,您别去了,依属下之见,楚国师大概不在宫中。”葛晨眼神有些闪躲,似是有什么事要隐瞒。
南宫洵站起身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葛晨默了默道:“殿下,属下问过,楚国师几日之前,见过长公主一面。”
南宫洵疑惑道:“他说了什么?”
“长公主提到,楚国师是有要事要办,属下问了多次,长公主就是不肯说是什么事。”
“她不说,本宫也猜到几分。”南宫洵抬眼遥望外面随风摆动的树枝,秋风扫落叶,凄清一片。
葛晨问:“那这几日,属下还需要做些什么?”
“我们眼下能做的也很有限,凡事保持低调,要让安国侯放松警惕,说不定他会有所行动。”
“殿下,属下觉着,这幕后之人暂时想对付的并不是您。”
“他暂时想对付的自然不是本宫,这人,恐怕是有更大的阴谋。”南宫洵叹口气,对于眼下的局势只觉无力,兵权不在,他手上那点兵权,看如今的情况,完全不足以与幕后之人较量。
想及此,南宫洵吩咐道:“安插人手在我母妃身边,一定要保证我母妃的安全。”
“属下这就去安排。”葛晨紧抿着唇,眉宇间也是凝着忧虑之色,转身便匆忙离去。
南宫洵站起身,准备先去看望南宫维,这几日,南宫维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太医只说,一直是撑着一口气,已是时日无多。
他心里最清楚,南宫维撑的这口气,就是为了见南宫洬一面。
接近正午之时,远处大道上一队兵马匆匆而来,打头的是骑兵,随后是战车和步兵。
楚幽坐在树干之上,淡声道:“誉王殿下,兵马已经到了。”
南宫洬跃身自树上落下,望着远处动如山岳般整齐排列的军队,唇角漾出一丝极淡笑意。
兵马缓缓到了跟前,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南宫洬面前道:“末将参见誉王殿下。”
“林将军请起。”南宫洬将他扶起来,出尘绝俗的面容之上泰然从容之色令人心生臣服。
林将军站起身,皱眉道:“末将听从楚国师调遣,说凰都城局势为奸臣所控,瑞王殿下受制于人。皇上病重,而誉王殿下也无法回城,敢问誉王殿下,可是要攻城?”
“城中攻防,眼下都是安国侯之人,想要挟天子令诸侯之人,也是安国侯。今日先听本王步属,安排弓弩战车分成四批,第一批守在东侧城门,即刻攻城,切记不要硬拼,等城中战事触及,定会将兵马往东侧城门调派,然后佯装不敌,后退二里。命弓弩手严阵以待。一个时辰后,再上一批攻西侧城门,依照之前一样只攻不夺。后面的依次这般,以此消耗城中军士体力以及勇战之心。”
“末将这就去安排。”林将军转了身,依照南宫洬所言立刻安排攻城,朝着东侧城门行军而去。
整个大军也随之前移,渐渐靠近凰都城。
战事一触即发,擂鼓震天,这一方的士兵因为早有所知,自然是士气高涨,城中兵士同样士气高涨,因为这一方战况激烈,很快便调了兵前来襄助东侧城门。看情况,城中的兵力也是不容小觑。
南宫洬已经着了甲胄跃身上马,只观战,并无任何其它动作。
城墙处燃烧的火油将下方烧的一片狼藉,伤亡自是在所难免,熏人的烟火缭绕而起,刀剑砍杀之处,鲜血飞溅出殷红一片。
南宫洬神色渐渐凝重,轻叹口气道:“若是天下永无战事,该有多好。”
“战事在所难免,誉王殿下刚才那句话,是否太过奢求?”楚幽望着不远处缭绕的烟火和刺耳的喊杀声,心底油然生出悲悯。
南宫洬自嘲一笑,“的确奢求,但本王在一天,只希望减少战事。”
安国侯府,一名守城的将领神色匆忙的跑进府内,喊着:“侯爷,侯爷,城外打起来了。”
弥庆正在后园书房,一听喊声,心底一惊,赶忙疾步出了书房,在廊道中碰上那名将领,即刻便问:“是誉王吗?”
“不太清楚,离得有些远,看不真切,大概会是。”
“有没有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