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幽执着酒杯细看,什么问题也看不出来,放在鼻下轻嗅时,其中一个杯子是没有问题的,而另一个,有一些奇怪的气味,与中药的气味有些类似,又像是加了什么香味,来掩盖其中的药味。
他接着打开酒壶,酒壶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再仔细一敲击,才发现有镂空的部分。
楚幽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壶,将茶水倒进壶中,接着拿着酒壶在手中摇晃,摇到边沿时,壶中的水越来越少,渐渐没进夹层中。
林伯惊异的望着楚幽的动作,问道:“国师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壶,有夹层,不是一般的鸳鸯酒壶。如果夹层的位置,只在壶嘴的一部分,假如里面有酒水,会先从壶嘴流出,想要在里面做手脚,只需要事先准备好刚好的酒量,先把那些酒倒出就好,酒壶的位置设了开关,夹层的酒倒完,开关按下,再出来的酒水便是没有做手脚的酒水。不过,这种壶不适合下毒。”
林伯听的震惊不已,“王爷怎么会做这种事?这不像是王爷的作风啊!”
“也许誉王根本没回来过。”楚幽将酒壶放下,壶底的确有个开关按下去之后,轻微一弹,壶嘴便成了单层,实在巧妙。
“国师大人这话,老奴听不懂,老奴可是亲眼看到王爷回来住了几日的。”
“也许是假的。”楚幽站起身,淡声道:“林伯,把这些东西收好,这两日找个大夫来看看,这其中究竟是什么药,也许还有用处。”
“是。”林伯应着,心中困惑万分,总觉得楚幽说的有些荒唐,回来的明明是如假包换的南宫洬,除了做事风格不合常理外,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楚幽眼睫微垂,问道:“这些时日,誉王殿下的确没送回什么消息吗?”
林伯思忖着摇头,“的确没有任何消息。”
楚幽颔首,随后便要离开。
林伯忙问:“国师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凰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是。”林伯自知楚幽这么说定有不得已的原因,也不多问,送着楚幽出门。
楚幽却不走正门,直接走往后门处。为了能尽快顺利出凰都,也是无奈之举,眼下天色已黑,他行动起来更是方便。
调转方向走了两日的路程,南宫洬悠然探出头,散漫道:“覃宣,先停下吧!”
覃宣皱眉问:“我们不是要尽快回去吗?”
“在这里,等一些消息,我要回凰都,还需要做一些万全的准备,如果不出意外,或许在我回到凰都之前,会有人将兵权给我送来。”南宫洬跃身下车,闲庭信步般走入路旁的树林中。
这一段下来,大多是空旷之地,树林很少,眼下能有这片树林,已是稀有。
覃宣望着远处飞速移动的灰色人影,再回头看向南宫洬。南宫洬灵巧跃身,落在一枝还算纤细的树枝上。树枝摇摇摆摆,看起来很有些危险,可南宫洬使了内力,其实是很轻松做到。
淡青色衣摆垂落在下方,白色绫纱氤氲在青色衣袍上,随风移一动,风姿飘渺,令人忍不住看的移不开眼。
灰色身影很快落下,俯身跪在树下方,“阁主,依您的意思,人已经抓到,就连他们易容所用的人皮面具也带回,因为指使他们的人派人追杀他们,他们被逼得没了退路,答应到时候会作证,只希望阁主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留不留他们的性命,我说了不算,暂且将他们押着吧!”
“阁主让属下出手,难道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信任吗?”
“杀人偿命,乃是国法家规,我救得了他们一时,却不救他们一时,能保得他们多活些时日,已是不错。”南宫洬流泻而下的袖摆微微一扬,自树枝上坐起身,神色寡淡平静。
下属皱了皱眉,保持沉默。
南宫洬跃身落下,散漫道:“就这样了,我也歇够了,继续赶路就是。自今日起,你分批安排人潜入凰都城,将守城的官兵一一替换下来,切记要做的不动声色。”
“属下明白。”那人抱拳后,站起身,身形移动,再次离开。
覃宣皱眉道:“公子,您不打算放过那两个假扮之人?”
“他们害死的,可是荣萝。虽然本王不喜欢萝儿,可她毕竟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本王不可能姑息他们所犯下的错误。”南宫洬说话间,已是跃身上了马车,珠帘彩缎放下后,斜倚在靠窗之处假寐。
马车保持着平稳的状态,尽可能稳当快速的朝着旷阔的大道继续行去。
算来叶恒和莫蓝离开也有几日了,应该已经到了安南。
每日不停的忙碌,也让洛连雪没有太多的时间想念南宫洬,她的确是故意为难自己,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想念他。
晨起练剑,上午采药,下午学着辨认药材,跟着风神医学习望闻问切,晚上又是抱着医书和本草死命的干啃。风神医和长灵都认为她一定坚持不了几天,可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每天都是这样,就是把自己给熬成了了熊猫,还是不知疲倦的坚持着。
终于,风神医看不下去了。
正是下午时分,洛连雪蒙着眼睛,试着以气味辨别草药,风神医执了一盏茶坐在她对面,忧虑开口:“其实,你不需要这么折腾自己。”
“神医,您是不是说胡话呢?”洛连雪使使劲的嗅着面前的一株仙鹤草,漫不经心的说着。
风神医脸色立刻一沉,“说了多少次了,叫师父。”
洛连雪神色讪讪,“哦,师父,您是不是说胡话了?”
“为师跟你说认真的,你不就是不想让自己想他,故意这么累的吗?”
“既然您都看出来了,干嘛还要说出来?”洛连雪抬手扯下白绫,眼睫轻盈一颤。
长灵躺在院中大叔上枝桠上,偏着头望了眼这边。
风神医叹息道:“你呀,不知道我是为你好,你说情这东西多伤人啊!荀东亦因为你死了,为师我,为了这个字,也伤了一辈子。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啊!”
洛连雪托着腮,眼前浮现出荀东亦温和如玉的双眼,俊逸从容的面容,忽然叹口气,低低道:“师父,有些话,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可是今日您提起来了,我忽然觉得,我应该说出口。最起码,也不算太对不起荀东亦。”
“你还能说什么?人都死了,自然不可能挽回,你这是何苦?”
“我欠荀东亦的,的确是太多,可有些话,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亲口告诉他。”
风神医清了清嗓子,准备洗耳恭听。
洛连雪默了一默,叹口气低声道:“他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他所付出的,我也都懂。有时候我也会想,没有南宫洬,我一定会跟他在一起,甚至后来,我觉得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几乎与南宫洬无异。可我不能伤害他,我更爱的人是南宫洬。就因为荀东亦对我太好,我更没有勇气伤害他。如果人真的有来世,我一定会还这一世欠他的情。可是今世,我的心先给了南宫洬,收不回来了。”
“听你这番话,为师觉得,你倒是个至情至性的人。”风神医一阵感慨,望着她道:“说白了,如果荀东亦还活着,你自己都不敢保证,是不是会爱上他,对吗?”
洛连雪抿了抿唇,羽睫微颤,没有答话。
“看来,老身是说中了。”风神医站起身,摇头叹息,“可惜了,他却那么早就死了,实在可惜啊!”
“师父,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您和师伯的故事?”洛连雪试探着问出口,顺便偷眼观察风神医的神色。
风神医偏头睨了她一眼:“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不提也罢。”
洛连雪撅了撅嘴道:“您不说就算了,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会因为误会而让人怨恨一辈子。就像当初我和南宫洬掉到明月崖下时遇到的那个老前辈一样,我就觉得挺可悲的。”她顿了顿,觉着风神医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时,才继续说下去,“那个老前辈,因为中了什么毒来着,就一直生活在山崖下方,避世而居。他喜欢的,也是他的师妹,他叫她菱儿师妹。他留下了好几封信和一本解毒医书,后来可能毒发就死了。”
风神医听到此处,心底蓦地一惊,继而转身问:“你说他叫她什么?”
洛连雪不禁疑惑:“叫她菱儿师妹啊!师父,有什么问题吗?”
风神医皱眉,又问:“那个死了的人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叫石玄。”洛连雪手指点在脸颊上,回答的极认真。
风神医整个人如遭雷击,因为一时的情绪激动,头脑一昏,险些栽倒在地。
洛连雪吓了一跳,忙扶着风神医急问:“师父,你怎么了?”
“丫头,你说的是真的吗?”风神医站稳后,急切的抓着洛连雪的手,问的很是焦灼。
“是真的。”洛连雪连连点头,忽而恍然道:“难道,那个人就是师伯!”
风神医面色沉痛的点头,又问:“他留下的东西在哪里,你有没有随身带着?”
“东西我留在宛城了,一时半会也拿不到。”
“丫头,你不会是为了骗为师离开,故意编造出来又骗为师的吧!”
洛连雪翻了个白眼,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遂冲着树上勾了勾手指头:“长灵,你下来。”
长灵一个翻身停在洛连雪面前,问道:“什么事?”
“你轻功好,你辛苦你跑一趟宛城,走沿江水路一带,应该三五天就是一个来回,不过,这几天,你的休息时间会很少啊!”洛连雪挑了挑眉,双眸狡黠清亮。
长灵向来单细胞,遂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安排?”
洛连雪立刻沉下脸,“你少说点话,到底帮不帮我去?”
“去。”长灵闷声答着,转身便离开。
风神医此刻神思恍惚,当年的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只知道石玄离开,逃婚,大喜之日,她见不到他的人。
后来听说,石玄跟她的师妹同时失踪,原因不明。可所有的传言都在说,石玄和小师妹私奔,而她风一菱,从此成了众人眼中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