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幽望着她忧伤的眼神,终是不忍,走至她面前的,洁净手掌落在她面前,淡声道:“我帮你。”
洛连雪惊异抬眼,望着面前那只素净的手,缓慢伸出手落在他掌心。
楚幽随手一拉,带着她站稳。
洛连雪轻吐口气道:“后日五更末,便是四星连珠之时,按照我来这里的情况来看,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连成一线的四星是金木水火四星,唯一缺的便是土星。凰图玉玦是石头生成,而石出于土,想必这就是我会来到这里的关键。我只要拿到凰图玉玦,就可以重新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可皇上怎么办?在我看来,皇上心里一直有你,一旦你不在,你真的就不担心他吗?”
“如果我离开,肯定是灵魂离开,就像当初我来时一样,你就告诉他,因为要归还玉玦,这就是我的宿命,就说我已经死了。”洛连雪笑意苦涩,眼中泪花也翻涌浮动。
楚幽心疼地望着她含泪双眼,淡声道:“其实你可以留下,你明明还是爱他。”
“真的已经没必要了,或许我走了,他才可以成为一代明君,恩泽天下。”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后日五更,我在天设坛等你。师父曾经留下的东西中曾有提过四星连珠载五之法,如果你想更顺利的离开,我就在周围这下五行方位,确保万无一失。”
洛连雪忽觉心底一阵紧抽,楚幽说的这般肯定,她反而犹豫起来,一旦离开,她就再也回不来,也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缓慢慎重的点了头,洛连雪转身朝楼下走去。
楚幽仍站在天台上,风一过,洛连雪回头看去,那般缥缈若仙的人,心里怎么会装下她这样一个俗世女子。喟叹一声,她缓缓下楼而去。
回到凤仪殿,长灵果然已经将玉玦自南宫洬那里取了过来,洛连雪坐在桌案后方,长灵站在桌案前方,俯身将玉玦放在洛连雪面前。
翡翠玉玦上腾飞的凤凰依然栩栩如生,她觉得失落的是,其实南宫洬完全可以亲自把玉玦交给她,可是没有,就那么简简单单交给长灵转交。
拿起玉玦细细端详了几眼,洛连雪心不在焉的问:“新妃入宫的事,兰妃娘娘安排的怎么样了?”
长灵摇摇头:“不知道。”
洛连雪托着腮摆手:“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不是在问你。”
长灵闷闷吸口气,转身出去。
洛连雪身后的小太监这才意识到是在问他,连忙迟钝答话:“应该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其实妃子也不多,就是有四五个,实是在入宫之前就依照身份有了册封的。有一个来头比较大的,是平津的郡主,直接封了越妃。还有两个美人两个婉容,其它的都不值一提。”
洛连雪心中愈发堵得慌,继续问着:“总共有多少人?”
“入宫后重新挑了一遍,只剩二三十人,也不算多。”
“二三十人,也不算多,说的倒是轻巧啊!”洛连雪呵呵一声,斜睨那名小太监。
小太监以为洛连雪是没听明白,忙解释道:“回皇贵妃娘娘,的确不算多,按照每年的采选惯例,怎么着也要有五十人左右,二三十人,的确不多。”
“你给我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本本宫心情好了,你再给我起来!”洛连雪愤然拂袖,脸色很是难看。
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急切跪着磕了个头:“娘娘息怒,奴才这就去跪着。”说罢,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跪在园中。
洛连雪这才感觉耳根清静不少,吐口气趴在桌上恹恹不动。
巧竹在园中跟长灵并肩站着,长灵郁郁望着园中跪在烈日下的小太监,问道:“他为什么跪着?”
“谁叫他自己不会说话的来着,皇上已经几日没来了,娘娘心里正不痛快,这家伙倒好,还敢把选妃的事说的那么详细。要不是娘娘心软,他现在估计得挨板子。”巧竹手指尖绕着发丝,笑眯眯望向长灵问:“你说,以后我要是嫁给你了,你会不会纳妾啊?”
“你?嫁给我?”长灵仍是郁郁,似乎遇到了什么理不清的难题。
巧竹立刻冷下脸来:“你是不喜欢我还是嫌弃我不愿娶我?你给我说清楚?”
“喜欢你?”长灵挠了挠头,“什么是嫁娶?”
“就是两个人穿上大红的嫁衣拜花堂,然后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啊!”巧竹堆上笑脸,略带戏弄的说着:“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跟别人过一辈子。”
“别,我娶。”长灵皱着眉答话,仍是有些纳闷,为什么一定要嫁娶呢?
“太好了,你答应了!”巧竹忽然抓住他的手,欣喜若狂的直转圈。
长灵被她给搅的糊里糊涂,可是忽然也跟着她笑起来。看到她开心,他也没来由般觉得开心。
洛连雪望着外面笑意融融的巧竹和长灵,凄楚一笑。
平凡人有平凡的幸福,巧竹和长灵,日后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呢?南宫洬已经违背了承诺,而她做不到如当初说的那般,亲手杀了南宫洬。那她就让自己死,或许南宫洬还是惦念她一辈子。
站起身,洛连雪失魂落魄的走至巧竹身侧,淡声道:“巧竹,陪我出去走走吧!”
巧竹“哦”了一声,眼中漾着温柔灵动望了眼长灵。
长灵只木木然点了头,巧竹赶忙跟在洛连雪身后往外走。
刚到园门处,一名小太监冒冒失失的撞上来,洛连雪慌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赔罪:“贵妃娘娘饶命。”
洛连雪深吸口气问道:“跑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回娘娘,皇上让奴才来告诉您一声,荀先生的坟冢已经迁回凰都,就葬在离皇陵附近。皇上还说,您要是想去祭拜荀先生,每月初一十五都可以去,无需向他禀明。”
“荀东亦。”洛连雪又是凄苦一笑,她怎么可以忘记那个为她而死的宛城第一才子。
吸吸鼻子压下眼泪,洛连雪淡声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小太监见洛连雪没有发怒,顿时放下心来,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告退离开。
巧竹小声问:“娘娘,您要去祭拜荀先生吗?”
“要去,如果今日不去,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洛连雪低下头吩咐:“我们出宫吧!让长灵也跟着。”
巧竹“嗯嗯”应着,跑回去找长灵,顺便安排人通知准备马车和亲随。
一路出了皇宫,又一路出了凰都城,洛连雪撩开帘子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悲凉。可惜这些很快都会与她再无关系。
轻吐口气,洛连雪神色忧郁的静坐着。
巧竹试探问起:“小姐,您这两日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你想多了。”洛连雪说出口的话愈发轻淡。
“可您出宫之前说的那句话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说以后都没机会去祭拜荀公子?”
“因为,以后后宫的事会越来越多,所以没时间。”洛连雪敷衍了事。
转眼出了城,马车转了方向朝着皇陵行去,道路也变得崎岖不平。
巧竹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也就不再问,只闷闷托着腮,希望能尽快到达皇陵。
皇陵后方靠着一座高山,皇陵就建在山脚不远处,荀东亦的墓则在离皇陵二三里处,立好的石碑上,遒劲字迹刻着荀东亦的名字,上方有南宫洬钦赐的铭文:才智卓群,忠勇仁尽。荀东亦先生之墓。
洛连雪随巧竹扶着下了马车,淡声吩咐:“你们都不用跟着,本宫一人过去就是。”
后方守着的亲随不放心,为首之人忙道:“娘娘,您还是让属下跟着吧!属下要确保您的安全。”
“本宫说了不用跟,听不懂吗!”洛连雪袖摆一拂,似是动了怒。
那名随从赶忙低首住了口。
洛连雪深吸口气,低低道:“巧竹,你也不用跟着,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他说。”
巧竹神色忧伤的点头,她不够懂洛连雪,可她知道,洛连雪虽然说不上爱荀东亦,可荀东亦对洛连雪来说却很重要。既然洛连雪开口不让她跟着,她自然也就不会多说。
洛连雪独自拿着香烛,缓步朝墓碑走去。
走至墓碑旁后,她着手将香烛点燃,随后浅淡一笑,低低道:“荀东亦,我来看你了,如果你听到我说话,就回应一下,也好让我心里好受些。”
四周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洛连雪话音落,一阵冷风肆意刮过,香烛火焰跟着不停跳跃。
洛连雪干脆靠着墓碑坐下,舒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没走,你还是不放心我,是吗?”
风声淡淡,似是有人在轻轻呢喃,洛连雪眼中泪光浮动,一滴清泪顺着眼睫颤动落下。她心中揪痛,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恨我自己,我真的不想让你死。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悔恨一辈子,让我永远都记住你。可是你不知道,我早就把你当成和南宫洬同样重要的人,但我不能爱你。因为我不是洛连雪,我先爱上的人是南宫洬,我的感情,只能给他一个人。”
四周仍是清冷的寂静,没有任何回答。
洛连雪抬手擦拭眼泪,继续哭诉着:“可他违背了对我的承诺。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他到底是忘了,还是根本就做不到?”
得不到回应的问话,空落落的随风而散。
洛连雪转头望着上方字迹鲜明的碑文,哭泣着拍打墓碑:“荀东亦,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他的感情。就算我自私,可也是因为我爱他。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是,一旦后宫有了其它嫔妃,就算我不伤害任何人,也没有人愿意放过我。”她无力的靠在冰凉的墓碑上,问的已经累了,仍然没有人能回答她。
后方淡淡之声传来:“别哭了,你想要答案,我帮你找。”
洛连雪心头么猛然一震,转头看向正前方,一身孔雀蓝素面衣袍的南宫洵面色沉静的望着她满是泪水的脸,眼中的疼惜之色浓郁黯淡。
洛连雪平息一下情绪,抬手擦泪,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听说皇上把荀先生的墓迁了回来,所以就赶来看看荀先生,没想到,你比我早来了一步。”南宫洵缓步走至墓碑处,燃了香烛之后,俯身作揖。
随后走至洛连雪面前,拉住她的手臂扶她站起来。
洛连雪紧抿双唇,低低道:“我该回去了。”一低头,急着便要离开。
“连雪。”荀东亦微沉着眉,望着她僵直的背影,“你想要的答案,只要你给他时间,给自己时间,也许都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如今,就看你肯不肯给他机会,肯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
洛连雪回转身望着他忧郁的眼眸,勉强一笑:“南宫洵,谢谢你。可我不知道还要怎么给自己机会。我早就说过,我要的感情是一生一人,如果他做不到,我大可挥剑斩青丝,此生不见。”
“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有太多的难处,你应该试着替他分担。”
“你要我怎么替他分担?替她管理好后宫佳丽三千,替她照顾好别的女人,以后还要替他保护好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吗!”洛连雪愤然拂袖,不觉间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