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人的随身宫女也注意到周美人额头上的撞伤,不禁替自己的主子担心,责怨道:“这贵妃娘娘真是仗势欺人,这么多人看着,她居然打了越妃娘娘,还连着您也给伤着。”周美人默不作声,随着宫女的搀扶下了高台。
越妃自然听得到周围宫人的窃窃私语,她就是要用流言把洛连雪给淹死,从而让南宫洬对洛连雪失望甚至厌恶。
事情自然很快传到颐和殿,殿门外的小太监窃窃私语议论着,窸窣之声不时传入殿内。
南宫洬不耐的皱了皱眉,石岐赶忙会意,走至门口瞪了外面的小太监一眼,压低声音斥问:“怎么今日那么多话?吵着皇上了,你们不知道吗?”
小太监慌忙低首:“石总管,不是小的话多,是因为今日御花园发生了一些事,小的们又不敢告诉皇上。可是想想吧,这越妃娘娘和周美人实在可怜,所以才忍不住在这说了起来。”
石岐散漫瞟了两人一眼,问道:“说吧!什么事就让越妃和周美人委屈了?”
两名小太监对看一眼,其中一人低声道:“今日在御花园,很多人看到贵妃娘娘在楼台之上,就因越妃倒茶的时候撒了,贵妃娘娘不仅让越妃和周美人下跪磕头,还打了越妃娘娘和周美人。您说,这越妃娘娘和周美人冤不冤枉?”
“竟有这等事?”石岐摸了摸下颌,啧声道:“这贵妃娘娘以前可不是这么不知进退的人,她怎么会打越妃和周美人呢?”
“石总管,很多人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小的就觉着吧!这事要是不让皇上知道,这贵妃娘娘以后在这宫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人呢!”
“行了,别说了,杂家心里有数,试着跟皇上说一下。”石岐摆了摆手,继而谨慎叮嘱:“你们两个闭嘴,不准再说了啊!”
两名小太监点头哈腰,连忙应着,挺直了背守在门口。
南宫洬手中执着朱砂笔批阅走奏折,漫不经心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皇上,老奴说了,您别生气。”石岐咽了咽唾沫,最近南宫洬总是容易因为洛连雪的事而生气。
“你只管说,朕不生气。”南宫洬手中笔未停,仍是忙碌着。
“今日在御花园楼台之上,有人看到贵妃娘娘因为越妃娘娘撒了茶水,而打了越妃娘娘,就连周美人也被牵累。”
南宫洬手中的朱砂笔猛地停滞,在奏折上晕开一大团朱砂渍,心也猛地一沉。
他在想的不是越妃和周美人有没有伤着,而是洛连雪是不是因为前一日他对她那般毫不怜惜而故意生气。
石岐心中忐忑,小声问:“皇上,您看这事,要怎么办?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这越妃娘娘和周美人心里肯定有怨气,一旦传出去,百官也会对皇上处事不公多有诟病。”
南宫洬静默不语,抽了圣旨执笔而下,龙飞凤舞的字迹昭示着他此刻杂乱的心。他只想好好爱她,可还是不能在她面前示弱,这样的折磨,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深吸口气拿起圣旨递到石岐手中,冷声吩咐:“传朕旨意,贵妃洛连雪骄横跋扈,有失德行,今朕酌情将其降为三品婕妤,命其好好思过悔改。”
“皇上,这样责罚贵妃娘娘,是不是过重了些?毕竟贵妃娘娘心性不错,您看要不要……”
“朕说的话,你没听懂吗?即刻去宣旨。”南宫洬手中笔愤然掷下,心中又是一阵沉闷。
石岐不敢再说下去,拿好圣旨应声去安排人传旨。
南宫洬沉着眉自言自语:“连雪,朕希望你能自己争取,不要再这样下去。朕真的离不开你,希望你体谅朕一片苦心。”他苦涩一笑,执起朱砂笔继续翻看奏折。
圣旨传到凤仪殿时,洛连雪平静接过圣旨,传旨公公客气道:“洛婕妤,皇上口谕,既然您如今已被贬为婕妤,就不能继续住在凤仪殿,您暂时搬到栖雪宫住着吧!”
“栖雪宫。”洛连雪平平淡淡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有劳公公。”
传旨公公困惑望着洛连雪平静的面容,不由觉得古怪。别人被贬都是又哭又闹或者伤心感怀。洛连雪倒好,居然平静的就像没事人一样。
传旨公公疑惑的间隙,洛连雪便平静吩咐身后的巧竹:“巧竹,吩咐人收拾吧!我们尽快搬到栖雪宫去。”
巧竹闷闷“哦”了一声,转身进入殿内收拾需要带着的东西。顺便命奶娘照顾好宁儿。
传旨公公叹息一声,施礼离开。
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在栖雪宫安顿下来,洛连雪坐在空落大殿中,心下一片凄凉。
奶娘已经哄宁儿入睡,园中是一片寂静。秋虫渐歇,冬天就要到了,气候也越来越寒冷,树上最后一片枯叶落下,洛连雪叹口气,走回寝殿休息。
睡到半夜时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双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轻柔一吻落在她额头,她在梦里皱眉低喃:“南宫洬,我不想离开你。”
南宫洬叹口气,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中,心中有太多的疼惜,可他不敢表露,只能默默牵念,偷偷来看她。
灵欢殿,越妃斜靠在软塌之上,散漫问身侧给她捶肩的雪燕:“那个洛贵妃,怎么样了?”
“娘娘,您这招真是高,听说皇上很生气,一口气把她给降成了婕妤。这后宫如今没有皇后,以后啊,就是您做主了,皇上的心,还不早晚是您的。”
“是就好了。这皇上的心思,实在古怪,明明在那个女人面前表现的对本宫很热情,可那个女人刚一走,又立刻冷下脸。本宫就是不明白,这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本宫不够美吗?”
“娘娘真会说笑,您的容貌,在这后宫可是无人能及。也许皇上是还没发现您的好,以后啊,都会好起来的。”
“是吗?”越妃皱了皱眉问:“那今日皇上怎么不来本宫这里?”
“听说今日皇上去了静香阁,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去了,所以才会想着去看看吧!”雪燕细细思忖,又道:“娘娘不用担心,这洛贵妃都被您给比了下去,还说什么患难夫妻,皇上不是照样把她给降级成婕妤。这个兰妃,还不早晚也是您的手下败将。”
“说的也是,连洛贵妃都不行,何况一个兰妃。”越妃唇角扯出一丝冰冷弧度,眯上眼犯了困。
悠扬笛声回荡在静香阁中,寄兰着手添了茶,递到南宫洬面前,园中满地的红枫叶没有经过打扫,落得一地荼蘼。
笛声渐歇,南宫洬望着手中玉笛,苦涩一笑:“寄兰,朕今日所为,是不是过分了些?”
寄兰微微一笑道:“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她能为自己的地位做些争取。只是现在这个时候,皇上还是不要逼她太紧,毕竟现在楚国师还昏迷不醒,她心中有愧,哪里有心思管这些后宫的纷纷扰扰。皇上不妨暂时也让她缓和一下,说不定,她真的可以治好楚国师。”
“朕知道她因楚幽而怨怪朕,是朕没有意识到连雪竟然想要离开,而且朕还一直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其实,她说的虽然荒谬,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如果朕当时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归还玉玦,或许她也不会冒险尝试,楚幽也不会有事。”南宫洬端起茶盏,心事沉沉的啜饮一口。
寄兰牵强一笑:“皇上也无需太过自责,终有一日,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苦心。”南宫洬自嘲一笑:“朕只恨自己不能带她放弃所有的名利地位,江山责任,过她想要的生活。”
寄兰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怎么接口,两人就这样各自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色静坐着。
转眼已是进入冬季,洛连雪仍是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每日为楚幽喂药佐引。
这其间,南宫洵也试着偷偷避过洛连雪放置药引,被洛连雪发现之后,洛连雪索性撒个谎,就说药引必须要女子的血,男子的血非但没有帮助,还有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南宫洵被她严肃的神情给欺骗,自然很是相信。只是偶尔去趟玄机观,帮着她给楚幽喂药。
一个多月之后,洛连雪的手指已经肿胀发红,再难挤出血滴。
南宫洵本是要其它人帮忙取血,洛连雪仍是不依,坚持了几日之后,手指每日必须包扎。南宫洵看着便心疼,只好命人悄悄传了消息给南宫洬。
南宫洬忙着批阅奏折,石岐心中忐忑,因为南宫洬已有月余没有去过栖雪宫,他一直不敢在南宫洬面前提及关于洛连雪的一切事情。
更何况,因为南宫洵经常去玄机观,洛连雪和南宫洵自然是常见面,本来宫中已有传言,说洛连雪和南宫洵之间不清不楚,他就更是一个字不敢提。
嗫喏许久,石岐缓缓开口:“皇上,瑞王爷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洛婕妤为了给楚国师治病,不惜以自己的血为药引,如今手指已经肿胀,可洛婕妤又不允许任何人代替,瑞王爷又劝不动她,所以才命人来通知皇上您。”
“你怎么不早说!”南宫洬抬头,眼神幽冷盯着石岐。
石岐一阵胆寒,低低道:“老奴是怕皇上生气。”
“她现在人在哪里?”南宫洬放下笔,心中烦躁且夹杂着沉闷的疼,她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今日已经喂楚国师吃过药,应该已经回去了。据针灸的太医说,楚国师的情况的确有所好转,已经有了苏醒的希望。”
“给楚国师针灸的是哪个太医?”
石岐忙答:“是程太医。”
“宣他来见朕,朕要问个清楚。”南宫洬将奏折合起,没了看下去的心情。
石岐连忙应声,走至门口安排人宣程太医。
节节递传之后,南宫洬不耐的等候着。
过了一阵,程太医急匆匆赶来,一看南宫洬平安无事,才稍稍松了口气,俯身跪下见礼:“微臣参见皇上。”
“朕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南宫洬深吸口气:“楚国师的情况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程太医恭谨答话:“多亏洛婕妤一番苦心,楚国师情况已经好转,相信不出月余,就有醒来的希望。”
“那洛婕妤呢?她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微臣不敢问,只是看到洛婕妤的手指被包扎起来。据老臣所查,楚国师喝过的药碗,里面有血腥气。”
南宫洬冷笑出声:“她为了楚国师,还真是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