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家奴返回,洛连雪赶忙拉着巧竹躲在石桥下方。直到家奴提着灯走远,才又步上去,猫着腰溜近最中间之处的房间外,借着树影的掩映藏在暗处。
房门开着,笛声尤其好听。洛连雪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笛声,也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琴声,托着腮沉醉在乐曲中。
半晌后,曲停。洛连雪回神头,偷偷看了一眼房内。
此时,南宫洬走至门口处,一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女子从房内走出,站在他身侧。
洛连雪一时惊住,这女子温柔娴静,姿容绝尘,可是个难得的美人,此时与南宫洬站在一起,宛若一对仙侣。
南宫洬负手而立,看着满天繁星,微舒口气道:“寄兰,你来府中也有半年了,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寄兰的命都是殿下救的,走哪里去?”女子温婉一笑,仿若一朵清雅水仙。
“本王记得,你曾说过,若是本王遇到心仪之人,你就会离开。本王今日来,其实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人,确实出现了。”
女子脸上的笑容黯淡下去,问道:“会是那位荣小姐吗?”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只可惜,她却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在等她。”
“难道殿下说的,是那位洛小姐?”女子笑的很淡,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南宫洬却没有回答,一时缄默。
“殿下曾说,瑞王殿下喜欢洛小姐,而殿下与瑞王之间犹如至亲兄弟,殿下说过,因为婉贵妃的关系,不会跟瑞王殿下抢任何东西。”
“可感情不是东西。”南宫洬蓦地开口,声音却很轻。
洛连雪怔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听到了什么?南宫洬居然对她……这不大可能,她闭上眼,拼了老命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绝对是。
巧竹也傻了眼,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寄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原来,荣小姐与殿下十几年的感情,寄兰与您三年的相识,都敌不过一个您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洛小姐。”她的神色中,平添了几分落寞。
南宫洬浅笑,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只要你想,我会帮你安排,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
“嫁人?”寄兰苦笑,“殿下明知道,寄兰心里只有殿下一人。”
“可我却不能娶你。”南宫洬低下头,神色中多了几分忧郁。
“寄兰明白,寄兰可以是您的知己,朋友,却永远不会是您心里的那个人。”寄兰的声音低沉下去,听起来尽是哀伤。
南宫洬沉默,望着她绝美的侧脸,有心疼,有怜惜,但绝不是爱。
躲在后方的洛连雪张口咬了自己的手臂一下,确定不是梦后,定定神站起身,朗然面对着南宫洬。
南宫洬眉心紧蹙,低声问:“洛连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用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南宫洬,我得先问问你,你既然把人家在你府里养了半年,辱了人家的清白却不负责任,你这样做还是不是人?”洛连雪望着他,一脸的正义凛然。
“我先问你,你都听到了什么?”南宫洬沉下脸,这个女人,总能轻易的触碰他的底线。也只有她敢这么做。
“洛小姐,恐怕你是误会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寄兰赶忙开口,意欲解释。
“寄兰,你先回去。”南宫洬沉着眉,淡声说着。
“殿下,该说的,早晚还是要说。”寄兰抬起头,声音轻柔。
南宫洬却不听,又道:“你先回房吧!”
寄兰微微点头,转身走回房内。
整个别苑一阵寂静,南宫洬一直盯着洛连雪,眸色深沉,不怒自威。
洛连雪咬着唇畔,因为偷听到他说的话,难免有些心虚。
正准备转身开溜,南宫洬却突然开口,“洛连雪,你觉得,本王若是娶王妃,是寄兰好,还是荣萝好?或者说,一起娶了,倒是谁也不辜负。”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洛连雪心底忽的一阵寂落,难道自己刚刚听到的真的只是幻觉?她低下头,像是没有勇气面对一样,就是不肯回头看他。
“本王想听听你怎么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洛连雪仍是没有回头,南宫洬缓步走下台阶,站在她面前盯着她。
洛连雪的心理防线越来越薄弱,头也未抬,仓促说道:“那就两个都娶,谁也不辜负,挺好。”说完,绕过南宫洬,一溜烟小跑出别苑。
巧竹左右看着洛连雪和南宫洬,苦恼的叹口气,赶忙喊着追上洛连雪。
南宫洬低下头,自嘲一笑。
寄兰缓缓打开门,看着他在夜色笼罩下宛若仙人一般的身姿,低低道:“殿下何苦如此。”
“没什么,既然她要误会,就误会下去吧!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解释。”南宫洬微舒口气,抬步往房内走去。
走至书桌旁,执着笔牵起袖摆,一抹朱砂下去,蘸与笔尖,混着墨色晕染,宣纸铺陈,落笔而下,一朵木槿已描摹而出。
寄兰看着宣纸之上的木槿,轻声问:“为什么是木槿?”
“不知道。这西月锦绣,或许与她也是有几分相似,盛夏而放,满树芳华,不是最美的,却也是特别的。”南宫洬晕开乌墨,木槿的枝叶也渐渐被勾勒而出。
半晌后,他搁下笔,看着案上的木槿花,眉宇间却覆上一层忧郁。
寄兰关切道:“殿下,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南宫洬心情多少有些沉闷,点头搁下宣纸离开书桌。
房内竟有两张床,一张隔着纱幔,一张隔着屏风,一张在左一张在右。整个偌大的房间竟像是被隔成了两个房间。
南宫洬走至屏风后,寄兰服侍他脱了外衫,他已独自躺下,眯着眼入睡。
寄兰离开,吹熄了灯,才算走回去休息。
黑暗中,南宫洬睁开眼,却是无心再睡。
回到王府后园,洛连雪不再跑,心神不宁的走回琼影居。
巧竹也不敢问话,只跟着近进了房间,洛连雪仍是沉默着。
巧竹小声开口,“小姐,要不,早点休息吧!”
“巧竹,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啊?”洛连雪低着头,很是苦恼。
“小姐,你还是别想了。您说过,王爷风流成性,谁喜欢他谁倒霉,何必还要去想这个问题。”
“话是这么说,可是……”洛连雪沉吟着,却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叹道:“算了,不想了,我就当今天是做了个梦。”她垂下头,干脆把鞋子一脱,躺下睡觉。
巧竹心下也是百般不解,将纱帐给她拉好后,折身收拾一番,吹熄了灯。
孰不知,这一夜洛连雪却是彻夜未眠,她却仍然不愿去深思自己究竟为何会这么在意。
天一亮,洛连雪便顶着两个熊猫眼起了床。
巧竹打水给她洗脸的时候吓了一跳,指着她的眼睛怯怯的问:“小姐,你的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洛连雪折身走往铜镜处,仔细一看,倒是被自己给吓到,合着一夜没睡,自己倒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了,不禁沮丧道:“可恶的南宫洬,都是因为他,我才会变成熊猫。”
“小姐,什么是熊猫啊?”
“熊猫?”洛连雪这才想起来,古人也许没见过熊猫这种稀罕的动物,这可怎么解释?想了一阵,开口道:“熊猫呢,是一种长得即像熊又像猫的动物,它的眼圈呢,就是黑的。”
“还有这么奇怪的动物么?”巧竹困惑的撅着嘴深思。
洛连雪也懒得多说,兀自梳洗后,坐在桌旁吃早已备好的早饭。
此时,荀东亦却到了房外,唤道:“连雪。”
洛连雪一看是荀东亦,前日的事情就又抛诸脑后,放下碗筷,问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我是想说,来凰都这么久了,也都没有好好出去走走,你若是想出去走走,我们一起去也好。”荀东亦说话时,眼中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洛连雪却一阵犹疑,嗫喏道:“可是,这几日,南宫洬恐怕是不会让我出去的。”
她话音刚落,已有一名家奴赶来,恭谨说道:“洛小姐,王爷请您去书房。”
洛连雪这才想起,前一日南宫洬说过,要叫她练剑,不会是真的吧!本来之前还是求之不得,可是真到了事儿上,她反而有些退缩,指不定又被南宫洬给戏弄成什么样。
“那个,我不去,可以么?”洛连雪望着那名家奴,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在试探。
“王爷说,您若是不去,他会亲自来请您。”
“什么!”洛连雪大惊小怪,把家奴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洛连雪却沮丧下来,叹息道:“行了,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家奴垂首离开,洛连雪哀叹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去,走至荀东亦面前时,沮丧道:“看来,是真的去不了了。”
荀东亦仍是满目的温和笑意,问道:“王爷叫你去书房,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事。只是前段时日,我一句戏言,说想学些武艺防身,没想到却被他给捏的死死的,现在是非学不可了。”洛连雪又是一声叹息,折身往书房而去。
巧竹也没心思收拾,赶忙跟上去往书房之处。
南宫洬习惯了早起,独坐在书房内翻看着书籍,洛连雪一脸怨忿的走至书房门口,书房的圆形洞门在日光的照射下,投射着树影花影。
南宫洬头也未抬,淡淡道:“你来了。”
洛连雪撅着嘴,也不答话,垂着眼站在书房门口。
南宫洬身侧早已备好了两把佩剑,他起身拿起剑,走至洛连雪身侧,将其中一把递给洛连雪。
洛连雪不情不愿的接过剑,南宫洬轻笑,又道:“你若是不想学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说的,我既然说了要学,自然不会让你看笑话。”洛连雪抬起头,有些发黑的眼圈就落入南宫洬眼中。
南宫洬讥笑道:“洛连雪,你不会是昨夜想着本王,一夜未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