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未还想要说些什么,转头,却是已经看不到了夏洛离。黑漆漆的夜里,只有月季花的香味飘来飘去,在有人失踪的夜里,简直就像是女鬼。画未弄丢了黛墨,是她没有看好,要是黛墨找不回来,恐怕,这一包袱的东西,就是给她自己准备的用来滚蛋的。
关键是,她还不想走,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到了离王府当差。
诏狱里面,灰暗,潮湿。老鼠成群结对的爬来爬去,但是,诏狱里面的油水早就被那帮子狱卒捞走了。在稻草上咣当了半晚上,只能当做锻炼身体,啥都没有偷到。
蟑螂和蚂蚁,也是勤劳的很。都是不让犯人好好睡觉。
茜色的绣花鞋缓缓踩过了泥砖,鞋底都是秽物。头顶上的蜡烛十分灰暗,但是,走到了尽头,才看到了翩翩公子,白衣胜雪,居然在这里都没有变脏。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一位了。
“墨儿,你怎么来了?”
庄西看着穿着大披风,大腹便便的黛墨,眼睛瞬间雪亮。
“我收到了一封信,说是,说是明天,你就要被处死。我必须来看看你。”黛墨脸上脂粉一点都没擦,和素日的妆容整齐,判若两人。
庄西的小心肝都快要碎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就死了?我爹给了他们不少钱,今天晚上没有打我,明天晚上也不会打我。”庄西慢慢说着,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引蛇出洞。“墨儿,你来的时候,是怎么来的?”
“我出门,就有一辆马车,来了这里,给了狱卒两锭黄金。”黛墨情急之下,才会上了不知名的马车。但是现在回过味来。
有人在这里挖了个坑呢。
黛墨倒是出奇的镇定。“我是被人劫持来了这里的,不会连累你。”这思维转换,还真是快。
“我不怕你连累。”
庄西从里面虚虚的伸出手,却是没有办法到黛墨的身边。
“噗。”一口水喷出来。夏洛离把水缸的盖子刚刚掀开。
牢房的拐角处,已经有人快步走来。环佩作响,想来,地位不低。黛墨没有心思看水缸,闭上眼睛呼了一口气。
“黛妃姐姐,过来。”夏洛离举着缸盖,头发上面还在滴水,一根稻草挂着。像是大街上讨饭的刚刚进了酒楼里面的泔水缸里面。
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庄西这个时候,却还是很君子,默默低下了头。
“为什么?”黛墨狐疑的慢慢走过来。环佩声音,已经渐渐近了。
“进去吧。”夏洛离却是脚底一绊,手上一按,黛墨就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塞进了水缸里面。
好在,诏狱里面,还需要个水缸给烙铁降温,不然夏洛离都不知道从哪里进来。
“你对墨儿做了什么?”庄西握着监狱的栏杆,看得见,摸不着。
“我走了,庄公子,你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过。”
夏洛离脑袋顶着水缸盖,渐渐沉到里面。四月份的天气,雪碧透心凉。黛墨直接就进去了,痛苦不太大,可是她夏洛离是慢慢进去的。
就在盖子盖住的时候,夏洛离的眼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邪气而且认真,在恍惚的灯影里面,俊美的不像话。他是,晟王慕容羽晟。就是在马车前面,用一百两黄金让她夏洛离滚得越远越好的人。
原来,从成婚之前,夏洛城早早的就和慕容羽晟勾结在了一起。原来,早早的,慕容羽晟就已经是对夏洛离十分的不满意。
缸盖砰地一声合上了,终于离开了肮脏的诏狱。其实,夏洛离不知道,庄西住的那一间,已经是诏狱里面最好的监狱之一了。
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黛墨先进去的。而现在,却是黛墨坐在夏洛离的大腿上,黛墨出了钗环有些凌乱,身上滴水未沾。
夏洛离一口水吐在了羊毛地毯上面,学艺不精呀。这种带着人跑的事情,做的实在少,更何况是带着球跑。
“你怎么会在诏狱?”黛墨居然站起来,先发问,她倒是还记得给夏洛离倒了一杯热水。
“去救你。”
“要是有人发现我去过了,就是你这个妖女劫持的。”黛墨被夏洛离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居然还能诬陷人面不改色。
“你也说了,我是个妖女,那么,我被你诬陷之前,一定会先弄死你。”夏洛离可是不害怕别人的手段。
尽管来吧,反正,打不过的话,她能跑的比谁都快。
“我和庄西公子清清白白。只希望你不要随便诬陷就好了。”黛墨正色,不化妆,还有几分娇羞。
“我知道。”
夏洛离只是三个字,没有一点疑虑。
皇家的事情,千头万绪,牵一发动全身。慕容羽熙倒是非常好脾气,居然此时不了了之。因为,这当中,还牵涉了负责了京城部分治安的慕容羽晟。慕容羽晟宣称自己看到了黛墨的车驾到了诏狱。
气势汹汹的带了一大帮子人,眼看着一张大网,就要在诏狱里面捉到相互勾结的乱臣贼子,可是,他似乎是去的晚了一点点,就连一根毛都没有捞到。
牵涉了两个皇帝的弟弟,夜久国尊贵的亲王,还有天下粮仓家里的公子。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慕容羽熙,心里一股火气,没处发泄。便到了庄颜君这里,亭台水榭,千鲤池里面的游鱼倒是自在的很。前朝,什么时候能像是那游鱼一般,清澈,安静。
“皇上一脸愁容,颜君给皇上弹一曲箜篌吧。”
庄颜君不是夏洛离那样空负美貌的花瓶,她肚子里面,有的是东西。
“罢了,你弹吧。”
慕容羽熙坐下,拿过了盘子里面的鱼食喂鱼。箜篌的声音渐渐响起来,慕容羽熙的心情辽远而且空旷起来。
能把情意百转的箜篌弹出这样的意境,实在是不容易。
“这是当年魏征给太祖皇帝的《谏太宗十思疏》。皇后聪慧无双,居然是弹出来。朕的心情也好多了,因势利导,亲贤臣,远小人。”
庄颜君放下箜篌,坐到慕容羽熙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
宫中果然马上就为公主设下了宴席,香香已经十八岁,再不嫁人,便是老姑娘。更何况,皇室的驸马,不能够参政,更是毁了。至于玉墨,却是只有十五岁,还不晚。
这宴会,设在了风和日丽的万柏林,是城南皇家最大的园林。只是,玉墨还没有到,这宴会便是只为了香香公主。
夏洛离第一次见到香香公主,宁静致远,淡薄清冷,倒是把她和庄西配在一起,算是绝配。想来这位公主虽然远离皇家宫廷,但是那通身的气度,像是通晓文墨。
“殿下,这样好的一位公主,为什么在不知名的小庵堂里面过了十年?”公主乃是天之骄女,应该是养在深宫之中的,没有理由走那么远。
“因为,陈年往事。”慕容羽离笑笑,看了看那被宫人引下来的香香,叹了一口气。
“当年,牵连甚广?”
“玉墨是我的母妃夏姬所生,而香香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当年,需要有人去庵堂里面祈福,母后的过世,让父皇一病不起,舍不得玉墨。便是让香香去了庵堂。而玉墨,在父皇过世后,母后不待见,便是送到了长广王,我的王叔那里。”
慕容羽离这样说完,夏洛离就明白了。活生生的一部家破人亡的血泪史,皇家,原来这么凄惨。
“庄公子。”香香人还没有到庄西旁边,气场已经到了。她的话不多,意思很明显:庄西,你挡住我的路了,给我让开。
虽然是念佛长大,但是,庵堂里面,规矩森严,香香自小便是气质高雅。因为,太后总会想方设法,把她接回皇宫。
“不用送点心了,这里还有。”庄西看着慕容香香衣着朴素,以为是个婢女。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慕容香香秀丽的眉毛扬起来。只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发作。
“自古君臣有别,尊卑使然。慕容氏何时要亲自斟茶递水?”慕容香香的辞令,想来熟练。
虽然吃素多年,但是,说话一点没有吃素的意思。
“你是,慕容香香?”
庄西这才站起来行礼,他只是来迟了一会儿,就错过了香香公主的介绍仪式。此时,看着眼前清水出芙蓉的佳人,才觉得刚才唐突了。
慕容香香并不释然,反而是从旁边走了,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请起。
皇家的金口玉言到了慕容香香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金贵。夏洛离在远处看着,不觉噗嗤笑出来。
“看来,祸水东引没戏了。”慕容羽离还惦记着那件事。
“为什么?我看他们挺好。”
“香香自幼便是自恃高贵,心迹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这样回敬庄西,说明,没有看上庄西。”
虽然慕容羽离扮的是个闲散亲王,但是,前朝后宫,从未有一点遗漏。香香虽然十年未见,但是,这位妹妹的脾气喜好,他还是知道不少。
“香香公主是个女孩子,你又不是女孩子,哪里知道里面的奥妙。更何况,这是姻缘。”夏洛离这件事上,和慕容羽离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