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又是等待。睡了一天，本来很饿，但是，因为慕容羽离不在，夏洛离看着满桌子的饭食，难以下咽。
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拥抱。最遥远的距离，是等待。虽然已经没有了那样惊心动魄生死之间的担忧，但是，毕竟，出门的时候，那种着急和严肃。也是夏洛离很少见到的，一个人，在房间里面，难免胡思乱想。
“燕儿。”
夏洛离叫了一声，可是久久没有回音。却是值夜的小丫鬟翡翠进来了，夏洛离已经乏了，很少和这些下人多接触。
“王妃娘娘，画未姑姑调过来，顶替燕总管。”翡翠说话的时候，头都不敢抬起来，天家的威严，都是用来震慑芸芸众生。
“我也有些想她了。你下去吧。”听到了画未的名字，夏洛离心里一咯噔，当年，她是黛墨的贴身侍女，又是慕容羽离的心腹。
这一次，虽然是回到了离王府，但是许久没有见到。据说，是派遣到了别处。此时此刻，调回来，显然是京城里面的局势已经非常紧张。
已经到了所有的有生力量全部回护，夏洛离苦笑了一下，便是继续等待着。以前的三年，恐怕，慕容羽离等着更加辛苦，她还知道良人进宫，是办大事。
但是，从前的慕容羽离，却是天南海北，寻找大海里面的遗珠一般。那种悲伤和绝望，夏洛离从来没有敢真的问过慕容羽离，想来，滋味无异坐着针毡。
眼看着夜色沉沉，夏洛离还是觉得乏困。便是叫人进来洗漱，又喝了安神的汤药，这才上床歇着。
地龙烧的极暖，即使是被子不厚重，也能感觉到腾腾的热气正在一圈圈的向上涌着。
过了没多久，就睡过去。隐约间，觉得有人在小声的说了些什么，还有帘帐外面轻轻的放着锦凳的声音，估计着，是到了后半夜，侍女进来值夜。夏洛离没有在意，只是慕容羽离还没有回来，便是再次沉沉的睡去。
孩子在肚子里面，真是贪眠。
“陈捷，不能死。”慕容羽熙从层层的奏章后面走出来，眼睛里面，正在刮着一场盛大的风暴。
“贪污粮饷，死不足惜。辜负皇室公主，千刀万剐。”慕容羽离非常直白的说了这两句话，和明黄色最贵无双的慕容羽熙对视。
“玉音送去了太后宫中吗？”慕容羽熙这时候，却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太后的手，伸的太长，总是想要在别人的身边放着自己的眼睛。想必，玉音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因为藏得比较隐蔽，所以看不出来。
“已经在太后宫中，这样一来，芷阳长公主恐怕就很难发难。”夏洛离就昏倒在了宫门口，被太医诊断出来是因为食物有问题，自然是身边的人逃不了干系。
正好，就能把太后安排在离王府上的人一网打尽。但是，慕容羽离和慕容羽熙，似乎还不想要这样做。凭什么，为了芷阳长公主的责难，就把太后的面子驳回。
更何况，玉音，并不是奉了太后的令。
“皇兄，陈捷必须死。”慕容羽离斩钉截铁，同是帝王世家，自然有着近乎相似的杀伐决断的气势。
“他的身上，还有线索，那些贪污的钱粮，虽然不多，但是都去了哪里。还有，妙仙居，为什么能够压过百年老店？虽然不起眼，但是一个驸马都尉，这样上心，就不能不让朕怀疑。”慕容羽熙虽然在上位，但是尘世中的事情，他未必能够一桩一桩全部看在眼里。
“皇兄的意思是？”慕容羽离看得出来，这是想要彻底揪出来陈捷背后的人。
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人招进皇室做了驸马都尉。白白添堵，慕容羽熙面对天下局势都十分聪明，但是唯独面对感情，不管是自己还是旁人，都十分拘谨，甚至是屡屡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南方，南疆，两地相连，若是不能够一鼓作气，全部打开，将来隐患连在一片。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朕现在就想要改变南方的局势，南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也需要人过去。”
慕容羽熙看着慕容羽离，就像是看着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忠诚良将。
“皇兄，臣只是宗室，不能够擅自参与朝政。”慕容羽离虽然一直想要真的带兵，荡平天下，创造一个盛世江山，但是，此时此刻，浮现出来的却是一身正红色宫装的夏洛离。
听说，今天晚上会下雪，那么，今天晚上，夏洛离会不会，还在雪夜的窗户前面，就那样等着他回去。
“朕给你这个权利。为了不打草惊蛇，如今，朕想要换一个名头，处死陈捷，你可满意？”慕容羽熙说起来，倒是轻松。
他是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不行？
“皇兄，洛离，将要生产。这是臣弟和洛离的第一个孩子，臣弟想要陪在她的身边。”慕容羽离坦然的看着慕容羽熙的眼睛，对视。
“你想要陪在她的身边，朕可以成全，但是，大厦将倾，危卵如何？”慕容羽熙很少这样疾言厉色，这也是一种逼迫。
“皇兄，何必如此心急，既然都在潜伏，我们何必马上动手。先发未必制人。”慕容羽离一句话呛得慕容羽熙几乎说不出来话，两个人之间，许多年以来，一直是针锋相对，若不是共同的目标，恐怕现在，早就反目。
都是人中龙凤，何必屈居人下。
“定下南下的日子，就来告诉朕。”慕容羽熙心急火燎的把慕容羽离叫进宫里面，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这也是一件大事，藩王出京，也是少有的大事。本朝，有人说慕容羽熙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重用宗室，提拔忠臣。但是，也有人说，江山，就要在他的手中开始不稳，因为，重用宗室，就会让皇权有了旁落的契机。
提拔新的臣子，就会打乱原来的整体格局。怎么，都不是上上策。
“臣遵旨。臣弟必然会为了千秋大业，鞠躬尽瘁。”慕容羽离本来想要说死而后已，但是想到了夏洛离的那张娇俏的脸，千秋大业完成之后，自然是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软玉温香，再也不离开。
怎么能够死而后已呢？
夜已经深了，又谈了一些事情，慕容羽离就要出门。但是，被叫住：
“羽离，洛离的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皇上居然关心离王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慕容若水，已经算过了，是个非常灵秀的郡主。劳烦皇兄挂心了。”慕容羽离向后一拜，却看到了慕容羽熙正在沉思着。
“好名字，水般沉静温柔，上善如水。”慕容羽熙默默念了一遍，这才说：“既然第一个孩子已经有了名字，第二个孩子，朕来取名字，如何？”
帝王就是帝王，就算是念念不忘，也能用别的方式。不会让人不舒服，慕容羽离难以拒绝。
取了名字，也是对夏洛离还有孩子的一种保护。无上的恩宠和包容，慕容羽离便是单膝点地：
“谢皇兄。”
从九州清宴出来的时候，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开始。一排排的大红的灯笼，就像是鬼影一般，闪闪烁烁。宫里面的灯笼，再好看，也是肃穆的，没有生气的。最好看的灯笼，应该是她房前的灯笼，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只要心里面有个人，就不会觉得孤单。慕容羽离离开宫门的时候，没有听到慕容羽熙身后的一声重重的叹息。
“皇上今天还不去看看皇后娘娘吗？”小德子上前，把批阅好的奏章码好。
“她哪里还有皇后的样子。”慕容羽离看到了窗外的大雪，真的又冷了。
“周贵嫔，是不是明日回宫？”慕容羽熙像是想到了什么，数月以前，前去宫外祈福，如今算着日子，也应该回来。
“皇上真是好记性。”看着皇上能惦记着除了离王妃意外的女子，小德子心里面自然是高兴。
“周贵嫔的宴席，就让皇后来操办，太后身体不好。就不用出席了。几更天了？”今夜，似乎话格外的多，可能是因为大雪的缘故，就连心都变得柔软。
“皇上，宵夜已经送来了。”慕容羽熙看着碗里面精致的馄饨，御膳房，并不做这样清汤的馄饨给慕容羽熙做宵夜。
也很少有人能够把馄饨做的这样精致细腻，油汪汪的汤汁还有蔬菜的香味。显然是女子的手笔，庄颜君，还在用心的向慕容羽熙示好。整个空气里面弥漫的都是馄饨的香味，细腻，缠绵。
“她还没有睡？”
夹起来尝了一口，着实是用了心意。
“娘娘做了馄饨，就睡下了，想要嘱咐皇上早些睡，但是说了之后，又叫奴婢什么都不要说。”
宫女是皇上身边的人，说的话，便是没有掺假。
“去皇后宫，九州清宴实在是太冷了。”
清凌凌的宫门口，没多久就响起来一声：“摆驾皇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