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布岭大劫难
夏龙河2017-08-03 13:032,812

  永历帝一行刚到达腾冲,城门还没进,李定国派的信使就匆匆赶到了。信使传达李定国口信:吴三桂兵马将过怒江,情势紧迫,晋王虽然在想法拦截清兵,但是稳妥起见,请皇上等不要进城了,请继续朝西走,找地方安顿下来,然后等李定国的消息。

  信使说完,就匆匆离去。众人听说吴三桂兵马就要过了怒江了,一片慌乱。原先还比较井然有序的逃亡队伍猛然就乱了。尾随在后面的老百姓早就不相信官军了,现在听说李定国也拦不住汹涌的清兵,很多老百姓四散奔逃。

  靳统武不敢怠慢,指挥军队保护着永历帝继续朝西奔逃。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大批的民众继续跟着永历帝的后面。从全国各地奔赴云南的近万学子依然相信他们的皇帝,背着他们小小的包裹,裹挟在民众的队伍里,一路朝西而去。

  腾冲是盏达土司的地盘。靳统武的队伍一路西行,盏达土司的武装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们。靳统武不知道这些满脸凶相的家伙是否能对他们形成威胁,不敢放松,亲自带了一支人马监视这些人,对永历帝的护卫,则交给了孙崇雅。

  清兵这一路穷打猛追,在云南如入无人之境。很多本来坚持去四川的大臣们,怒气蒸腾。如果是去四川,有文安之的军队李定国共同抵挡,吴三桂断然不会这么猖狂。

  别说是大臣们,现在就连马吉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良心上来说,马吉翔虽然是典型的唯利是图之人,却并不希望大明消亡。现在的大明朝廷,除了李定国就是他的头儿,大明存在,那就是他马吉翔荣华富贵的保证,因此他自然希望大明兴旺。

  然而,从昆明一路西行下来,他似乎看到了灭亡的影子。从腾冲继续西行后,沐天波突然对他说:“马大人,恐怕我们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啊!”

  马吉翔还辩解说:“这个……话说得早了吧。当年重耳单身逃亡,尚且能够复兴大位,何况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的臣子。”

  沐天波长叹一声:“重耳有德有才,是中兴之主。反观朝廷,却是有德者无才,有才者无德。皇上德厚天下,却也缺少霸业之气。况且……马大人,现在到了边界之地,地贫人穷,到处都是高山险恶,这是流寇匪贼盘踞之地,不是复国之处啊。李定国独力难支,现在看来,去四川是对的。”

  沐天波的话,狠狠地提醒了马吉翔。大明皇帝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由自己和金维新一手造成的。现在金维新在李定国军中,不知下场如何,如果李定国把问题迁就与他们两个,那可就惨了。这次如果再被他抓起来,众人皆愤怒,他马吉翔逃生的机会可以说是极其渺茫了。

  马吉翔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害得自己两天都没吃下饭。

  大队人马到了布岭,此时离缅甸已经很近了。永历帝下令停下,并派人去探听李定国军队的消息。

  马吉翔现在的想法是赶紧跑进缅甸,离李定国越远越好,最好是跑到天涯海角。因此,永历帝一停下,他就急了。忙来见这个小皇帝。

  卫士们已经扎起了帐篷。永历帝满脸疲惫,在帐篷里,接见了马吉翔。

  马吉翔礼毕,偷偷观察了一下皇上的脸色。皇上面目晦暗呆滞,似乎没有怨恨自己的意思。马吉翔心头一松,然后说:“皇上,清兵在后面追赶,李定国一败再败,恐难挡住。”

  永历帝抬头,看了一眼马吉翔,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朕正担忧此事。不过此事晋王会有安排,如有危险,他自会提前告知。“马吉翔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话虽如此,我们自己却也要小心。清兵分三路而来,晋王只是拦挡了其中一路,假如其他两路人马偷偷袭来……那,就非常危险了。”

  永历帝本来就胆小,马吉翔这么一说,他差点吓尿裤子,手都哆嗦起来,他问:“那……那……爱卿觉得如何是好?”

  马吉翔说:“臣以为,为今之计只有先进入缅甸,方可躲过此劫。”

  永历帝一愣:“这……不好吧。朝廷人马进入邻邦不是小事。况且晋王还没有消息,或者他能打败吴三桂,也未可知。”

  马吉翔还要再劝,小太监禀告,说黔国公沐天波求见皇上。沐天波进来后,永历帝问他现在朝廷应该何去何从。沐天波毫不迟疑,说:“皇上,臣以为,现在局势不明,朝廷应该静观其变。否则,一步走错,可能满盘皆输,请皇上三思。”

  沐天波说完,翻着眼皮看了看马吉翔。沐天波虽然人有些老夫子,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他明白了不入川是个错误,同时,他对马吉翔坚持进入中缅边境,也对其用意有了怀疑。沐天波是个典型的忠厚之人,当他看出这个马吉翔似乎有些不地道的时候,他那不善于伪装的黑脸膛就变得冷若冰霜。马吉翔多次朝他笑,他都视而不见。

  马吉翔不得不说:“黔国公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现在局势危险重重,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臣下以为圣上的龙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

  沐天波哼了一声,说:“马大人以为晋王保护不了皇上吗?”

  沐天波终于机智了,抬出了李定国压制马吉翔。马吉翔一听李定国的名字,自然也慌了,忙说:“黔国公这大帽子吓人得狠。晋王自然勇猛无敌,不过清兵三路而来,晋王最多能拦住一路,其余两路如果偷袭,恐怕晋王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沐天波白了马吉翔一眼,说:“马大人过滤了。从昆明追来的,只有吴三桂一支人马,其余两路并没追来,即便他们现在想来,也不是三五日就能赶到的。这个我沐天波可以保证。”

  沐天波言语铿锵果断,永历帝深知沐天波的忠诚,因此说:“黔国公如此说,朕就心安了。你们退下去吧,朕真是累了。”

  两人退出帐篷。沐天波转身要走,马吉翔喊了一声:“黔国公留步!”

  沐天波转回身,抱拳问:“马大人有何吩咐?”

  马吉翔很亲切地笑笑,说:“数日疲累,黔国公是否赏脸到我那儿小啜一杯?”

  沐天波脸色冰凉,就像他们面前刮过的冷风。他说:“皇上如此狼狈,做臣子的哪里有心思喝酒?”

  马吉翔没想到这个沐天波竟然会如此抢白自己,一时无言以对。沐天波略一抱拳,转身离去。

  马吉翔看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马吉翔回到自己居住的帐篷,坐卧不安。

  他从沐天波的表现上,更感受到朝中诸大臣对自己的敌意。万一这李定国回来,这些人告上几状,自己恐怕真是小命难保了。李定国的性格,马吉翔非常了解。现在他正在火头上,别人随便浇上一点油,自己的小命就玩完了。

  女婿杨在回来,看到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就问为何如此焦虑。

  杨在做事老辣持重,深得马吉翔器重。因此马吉翔就把他忧虑之事跟女婿说了。杨在想了一会儿,问:“岳父大人,如何才能让皇上入缅呢?”

  马吉翔说:“这个……皇帝胆小,只要让他感到害怕,觉得清兵离此不远……我再略微一鼓动,他就不得不进入缅甸了。”

  杨在说:“这个容易,岳父放心便是!”

  马吉翔不放心。此事关系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怎么能轻易放心?他追问杨在是什么主意。杨在也不再隐瞒,就跟马吉翔把他的想法说了。杨在的想法还是那套耍流氓的路子,跟孙崇亚联合,带一帮人化妆成土匪,劫掠大臣以及永历帝,把小皇帝吓得屁滚尿流,那他还敢在国内呆下去啊?

  马吉翔对杨在的想法大为赞同。他还帮助他完善了几个细节问题,叮嘱他千万别伤了皇帝,马家人还指望他吃饭呢。

继续阅读:第二章 遥想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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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的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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