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潘永邦家门口,她着实被胖子吓到了。何况还被连人带车被抬到了乒乓球台子上,又当众摔在地上。回去电视台她就跟台长告状去了,谁知台长当时很生气,一个电话打完了,就成了健忘症了,反而要她不用管了。
张菁有苦说不出,她播天气预报有一阵了,但是不可能一直播下去。如果她不能转型去做栏目主持,早晚有一天天气预报不让播了,就要坐冷板凳了。
而她提出的名人专访栏目一开始就遭遇此等惨败,潘永邦的采访居然改天就被台里交给别人了,而且是她最讨厌的竞争对手。那女人跟领导关系好,她晓得,但是这就意味着她的辛苦工作成果又被人抢走了,成了对手的嫁衣。
后来才晓得,《北安日报》这边取得了重大突破,整个集团都决定出资源重点来做这个新闻。她还想找人家报仇呢,人家现在牛逼了,集团决定再给《北安日报》增加一千万预算,为了对抗《娱乐周刊》,编辑部可以扩招做一本时尚杂志,第一期的主题就是“富豪婚礼揭秘”,专门打压竞争对手,还要求旗下所有的电视台配合。
时尚杂志太挣钱了,潘永邦的婚礼这样的主题一出来,想不成功都难。
张菁恨透了普明和那个小胖子,可也没辙。
谁知道今天忽然田斌出现在眼前,张菁立刻想起车子被胖子推得晃晃悠悠那种恐惧感,吓得叫起来。
摄像师立刻采取英雄救美的实际行动,一把推在田斌肩头:“滚远点!”
田斌悻悻后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上回没看见张菁,因为当时张菁趴在驾驶台下面,但是张菁看见他在那里收拾那些《娱乐周刊》的娱记了。
摄像师将肩头的机器放下,一把抓向田斌的相机镜头。
“老老实实给我删了!不然抽你丫的!”
田斌急了:“干什么?”
一把将对方推开,那人顿时蹬蹬蹬后退出七八步。张菁刚松口气,忽然摄像师老大的个子倒撞过来,和她撞在一起。
张菁哎呀一声,被撞翻在地。
摄像师满脸通红,护花不成反把张菁撞到了,当时就想跟田斌拼命。
法警冲了上来,直接将几个人全赶出去了。
田斌和张菁都很懊恼,田斌怪道:“干啥呀这是,我们还隶属于同一个集团呢!”
“哼,你还敢说,普明呢,同一集团还欺负我!”张菁气哭了。
那摄像师更是恨不得跟田斌玩命,田斌见状不好,只好躲远点儿,不搭话了。摄像师一直跟田斌比划拳头,意思是憋着抽他。
田斌不耐烦了,走过去问:“关你什么事啊?”
摄像师一拳就打过来,田斌就觉得这一拳挺慢,一把揪住。摄像师憋红了脸,都不能把拳头收回来。小胖子的手一抓跟铁钳子似的,他手腕骨头都要裂了。
田斌乐了,最近看着凶,其实身体很虚的人很多啊。李小刚看着凶,其实一拳就撂倒了。哥还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很能打。
张菁不顾一切冲过去,想将两个人分开。要是再闹出什么新闻传出去,她就彻底完蛋了,只怕天气预报也不能播了。
田斌一松手,摄像师用力太猛,咕咚一下倒地上,头撞在墙上撞得两眼发黑。
田斌嘿嘿一乐,摄像师已经怂了,眼冒金星,直往后爬,嘴里说着:“你别过来啊!”
张菁想跑,田斌不晓得哪里得罪她了,想问个清楚,叫道:“你别跑啊!把话说清楚啊。”
张菁慌不择路,怕闹成新闻,就找没人的地方跑。跑着跑着才发现不对,被胖子堵在墙角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张菁彻底慌了,又不敢喊叫。
田斌说:“我说你跑什么啊!”
张菁实在跑不动了,田斌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张菁说:“你别过来,我要叫了,我要叫……”
田斌说:“你叫,你大声叫!”
张菁这样子他一看就明白了,不到生死攸关她不敢叫,她怕闹成负面新闻。
田斌道:“美女,我叫你一声姐,成吧,我真不不知道你怕我啥。”
张菁泪流满面,呜咽着指着田斌:“你,那天是你把我放到乒乓球台子上的!你太过分了……”
田斌一愣,随机就明白了,哭笑不得,赶紧跟张菁道歉。
谁让你躲在驾驶台下面不露脸啊,大姐啊,你大大方方走过来自我介绍一下,咱们都是华透社下的,我还能当街扯你衣服不成啊!
张菁哭了好一会儿,镇定下来,摄像师畏畏缩缩在一边,张菁瞪了他一眼,太丢人了,都不敢追上来。
其实摄像师当时是撞到头,晕了一小下才爬起来站稳,真是追不上。
这会儿误会说开了,也不必争执了。张菁始终不高兴,擦擦脸上的泪痕,拿镜子补妆,赶紧回法庭门口去等着了。
田斌也跟着一起回去,但是张菁有意躲开他,他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凑在一起。何况法警还都瞪着他呢,怕他们继续闹事。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有去旁听的人从里面出来,叹了口气,说是看来没有转机了。居然又有什么狗屁的证据,证明向导身上带着一瓶当地购买的强力安眠药,三无产品,并且有使用过的痕迹。虽然向导说是自己吃的,但是却被认定是作案的药品,因为这种强力的安眠药并非正常途径从医院开出来的。
一群记者都说,简直是狗屁,那大沙漠周围哪有正规大医院,开个安眠药哪里能有什么所谓的正常渠道了。
眼瞅着就要宣判了。
忽然一大串警笛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越来越近。所有的人都扭过头,什么情况?
一辆大吉普拖着一大串警车疾驰而来,嘎的一声停在法院门口,一大片沙子哗啦一下从前机器盖子里飞出来,掉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傻眼了,沙子?
车门一开,张秋野和几个人跳下来,冲着法院大门里就冲过来了,后面一大堆警车一起追过来,拿着喇叭喊着:“站住!”这是好几个区的交警啊!
张秋野一声大喊:“不要宣判!我有最新证据!”
法警在前面一拦,进法院要查身份证,要上缴摄影设备的啊,这家伙拿着照相机呢!张秋野一把就把法警推开了。交警在后面狂追,几个记者在门口一堵,张秋野就冲进去了,推开大门,一把举起手里的相机:“我有最新证据,那地方有湖!”
法庭一片肃静。
一大群记者都跟着涌了进去,这会儿谁管谁啊。
忽然犯罪嫌疑人,那位地质学家兼向导呜呜哭了。
张秋野说:“我不是要违反法庭纪律,这是证据!”
法警将相机交给法官,上面清清楚楚拍到一个湖,虽然很小。
田斌被感动了,金黄色的沙子上面,一个宝蓝色的湖平静地卧在沙丘中央。太美了,就像一块沙漠里的蓝宝石。
然后,法院里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张秋野被带到证人席,解释说:“塔克拉玛干在非常罕见的情况下会有内陆湖,而且随着风吹会跑。我们取了一管水,或许可以化验看看是不是罗布泊的水被龙卷风带过去的结果。因为蒸发很厉害,又随着流沙在移动,很快就会被蒸发完。因为是会移动的湖,所以没有人见过!但是这是事发半个月后了,可以想象当时的水量是相当大的!”
法官问:“你们怎么证明这是案发的位置呢?”
张秋野说:“我们这些照片拍摄在案发地点东南的三十公里外,导航定位也是有据可查的。那个湖是会随着流沙跑的,而且移动速度不慢。当地气象台提供了近期的风向,我们找到了那个湖,但是已经被蒸发得快没有了。我们带回了一个维族的证人,他见过工作组,可以证明开始工作后他们的矛盾已经解决了,同时也可以证明我们没有说谎。这个人不懂汉语,更不懂外语,当初也没有人找过他。”
法官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湖。”
法院里一片掌声,闪光灯咔咔不停闪。
然后法警冲上来,把照相器材都没收了。交警也冲上来,把英勇的张秋野同志和几个记者都将被逮捕,原因是——强行闯入进京检查点,沿途有三百多个超速违章,更别提闯红灯了……
张秋野的解释也简单,买不到飞机票,带着证人连夜开回来的。从新疆开到这里仅仅用了十八个小时,在场的人都疯了,三千公里,据说大多数时候平均时速一百八以上……
张秋野和几个同行的记者跟大英雄一样在掌声中被警察押出去,外面等着更多的一大群愤怒的交警,还有一辆警车是执着地从新疆一路追过来的,普通话都说不清楚。
张秋野这军用路虎车太野蛮了,追也追不上,一路都拦不住,还撞断了一根高速收费杆。
田斌张大了嘴,只觉得张秋野这一刻光芒万丈,简直就是佛祖降世啊,身后都是佛光。
张菁迎上去,原本就想在庭外做个简单的采访,谁知道遇到这种节目啊。但是警察已经开始干预,把他们推开了,不允许采访,不允许继续拍照。要不是他们是卫视一台的,摄像机就直接没收了。
张菁急得真想哭,又跟大新闻失之交臂。看一边反应快的记者早就趁乱冲上去拍完带着照片就跑了,哪管警察同意不同意。
忽然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一溜烟冲了过去,一声大喊:“姐夫啊!”
张秋野一愣:“小斌?”
这一声姐夫叫的他眉开眼笑,四周的警察都以为田斌真是他小舅子。拦记者不拦家属,放田斌过去了。
田斌说:“那啥,我陪着你一起去警察局啊。”
四周记者还要偷拍,田斌一瞪眼:“你们拍什么?让你们拍了吗?”
手朝着人家一指,法警立刻说:“注意纪律!别拍了!”
四周的记者都心说,日,你丫不是也跟我们一伙的吗?这么一会儿变亲戚了,转过脸就不让我们拍了,不就是为了新闻的独家性吗,是不是人啊。
警察把张秋野塞进车里带走了,张秋野还跟田斌做手势乐呢,这一声姐夫太美了,想不到当一回英雄还能打动小舅子的心,什么都值了。
田斌跟一个警察套词:“那啥,帮个忙,带我一起过去吧,我是他小舅子。我跟城北派出所特别熟,陈玉滢是我姐,陈天华是我大爷。”警察看他也确实眼熟,似乎是在食堂里遇到过。转念一想,今天这个事情很传奇,说实话张秋野算不上是歹徒,反正这么多警车都跟过来了,就让他上车了。
普明在车里睡得昏天黑地,手机响了很久才把他叫醒,领导咬牙切齿地问:“你在法院吗?”
普明含含糊糊地说正在跟,就回去。挂了电话问了问法院的人才晓得出了大变化,现在新闻点不是倒霉的地质学家了,是披星戴月三千里的张秋野。
普明瞅不见田斌,赶紧打电话:“田斌,你哪去了?”普明这个急啊,其他的报社已经都出新闻稿了,网络上都开始传这个事情了。要是胖子跟进了事情的变化,应该第一时间叫醒他回到社里才对啊。
田斌的声音也很兴奋:“老大,来城北派出所,我拿到照片的备份和第一手资料啦。”
这几声姐夫真没白叫,张秋野把存着备份的笔记本电脑给他了,更在笔录期间问了许多问题,问得警察都瞪眼了,到底是谁负责笔录啊。
但是田斌问的几个问题都很到点,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为什么不将照片以邮件连夜发回?
原因竟然是,这是一次国内同行私人组织的营救行动,路透社领导方面并不支持,而且他们都不信任法庭以外的地方能得到公正的处理。这其中似乎就牵扯到普明所提议的一些啥猫腻,但是田斌一来不感兴趣,二来听不懂其中的问题,只好记下来给普明去参详了。
“做得好!”普明一边看资料,一边夸赞道。
这件事最大的好处,是直接得到了报社领导的接见。
田斌是第一次来到领导的办公室窗外,听着大领导得意洋洋打电话。虽然说的是外语,但是他也能听出,领导非常得意。
路透社是全球第一大传媒,华透社只是第四。但是这次华透社掌握了话语权,路透社的亚洲总部不但要承情,还要自己负责去把日本方面的舆论控制住,并把张秋野的行为宣布为路透社的官方营救行动,这样才能保住路透社在亚洲的脸面。
打了路透社的脸,还像是卖了一个很大的人情,大领导当然爽了。
说完鸟语,大领导放下电话,满面红光接见了普明和田斌。
一瞅田斌挂着个记者助理的牌子,大领导就不高兴了,直接揪了下来:“普明,你怎么搞的?什么叫助理?”
普明说:“田斌是应届毕业生,大专文凭还没拿到。”
领导一瞪眼:“我们是那么官僚的机构吗?对于能干肯干、敢于承担责任的同志,我们就应当尽快吸收到体制中来。”
普明心说,是,万一改天路透社有人问过来,是你们华透社哪位人杰干的?然后发现这新闻是个挂着助理牌子的非正式员工做的,那领导头上的领导光环就失色了啊。
田斌晕晕乎乎出了门,说实话,连大领导的名字叫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反正稀里糊涂的,助理二字就不见了,重新给他做胸牌,变成了“华透社记者”。
临走领导说:“我儿子快结婚了,小田给帮忙拍拍婚纱照啊。”
对领导来说,这一下就省了一百万。不过领导也还是够意思的,扭头就跟普明说:“那个啥,尽快给小田报个记者证的考试申请表上来。”
普明偷偷对田斌做了个ok的手势,田斌顿时明白,其实是普明先私下请示过的,才会有领导给解决记者证。普明作为直属领导,没忘了给田斌争取奖励。有证和没证的记者那是有本质区别的啊,许多地方没证你得开介绍信才能进。
田斌自己都不晓得这有多大好处,反正有证了。
当天晚间新闻就报了这件事情,日方声称这件事不会影响两国在国际领域的文化交流,就遇难的日本记者,保险公司已经达成赔偿意向。最后还来了一句:以上新闻由路透社、华透社联合报道。
田斌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新闻,感情电视上说的得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确实一切都是真实的,感觉好真实,只不过说话的角度和处理的方式坚定了一下。当然啦,当时怎么回事已经不重要了,撤诉了,因为保险公司买单了,卡能集团也不需要承担赔偿责任了。但是保险公司上了新闻,似乎也不亏。
警方的反应更快,张秋野已经被从警察局放出来了。现在报道的是人民的英雄,是路透社授意下的紧急行为,还被关着算怎么回事。
张秋野也很意外,比预想的快多了。
说实话,他在路透社里大侠当久了,比较爱惹事,领导不是太喜欢他。但是资历在那里,也拿他没辙而已。
张秋野当晚回到家里,一上网打开“世界光”的页面,就看到了“贼眉鼠眼”发的帖子,说的就是他这个事情。
帖子因为是最新新闻,在亚洲版被置顶了。
张秋野的大吉普带着沙子停在法院前,感觉特野。
张秋野对于自己的形象也很满意,“贼眉鼠眼”的水平真不错,拍的他感觉特高大,浑身大侠气质毕露无遗。
在这个帖子下面颇有几位会员跟帖,实际上也是相关的记者,补充了许多图片资料,前前后后的,包括倒霉的地质学家的情况。
张秋野一乐,发布了标题为“塔卡拉玛干里会跑的湖”的图片。这是他拍的,只有他有权利发表。
他将图片链接和贼眉鼠眼的帖子连到一起,回复就更热闹了。
这个图可是很难得拍到,就连扶桑人都回复:“谢谢你!”要知道再晚去几天,这个湖就会蒸发得不见了。何况是在与死亡为伍的大沙漠里,到处是流沙和吃人的蚂蚁。这不光是为了那个倒霉的记者,也是为了遇难的探险队能得到赔偿,这里一半是扶桑人民。
张秋野跟“贼眉鼠眼”加好友,这哥们把他拍的这么帅,不加好友太不领情了。
过了一会儿,“贼眉鼠眼”回道:“姐夫?”
张秋野傻了:“小斌?”田斌就是价值一百万婚纱照的摄影师?
“贼眉鼠眼”回道:“靠,原来你丫就是泥人张!”
田斌激动的心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涌过来,张秋野就是泥人张?非洲版里赫赫有名的华人摄影师“泥人张”?
这时候一个回复一闪,居然是日文的昵称,中文的内容:“信息可信度待查,拍摄水平二流,流沙看不出来是流沙,公开法庭连庭审的现场都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最近真是没啥大事,这种水平的作品居然也置顶博关注了。”
田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操你大爷,这不是故意挑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