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鬼山树木葱茏,山高水长,是蝎盘陀国兴盛时期最西边的地盘。当年的蝎盘陀国是西突厥的属国,西突厥虽然霸道,对于这种小邦国却很厚道,只要按时进贡表示臣服,西突厥就会对属国进行强力保护。小勃律跟蝎盘陀国接壤,曾经因为抢掠蝎盘陀国,受到西突厥的严厉教训。
大唐大败西突厥后,小勃律为了对抗大唐,臣服了新兴的吐蕃王朝,势力大增,不断蚕食失去了保护的蝎盘陀国地盘。此时西突厥十姓部落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偶尔派骑兵过来巡视一下,不是被小勃律和吐蕃的联军打败,就是人家根本不理睬。军无士气,打又打不过人家,时间一长,这里就不来了。
蝎盘陀国失去了西突厥的保护,无奈,只得表示臣服于小勃律。小勃律同蝎盘陀国是宿敌,对蝎盘陀国有无法遏制的敌意。盘陀国虽然臣服了,小勃律却依然不断吞并人家的国土,黑鬼山周围因此都成了小勃律的控制地盘了。
黑鬼山却因为山高谷深,地形怪异,浮躁的小勃律人也就一直没有心情理睬。封常清就把这个黑鬼山当做了他们的一个落脚点。
黑鬼山有一奇。这山里草木旺盛,山中还有一条清澈之极的小河,穿山流过,可以说是风景瑰奇,草肥水美。虽如此,山中却极少见到别的地方轻易可见的野山羊啊狼啊等各种动物。鸟儿也几乎没有,大山死寂沉闷,寂静得有些恐怖。
附近的猎人从不进这个山打猎。一是找半天也找不到什么猎物,二是有很多人走进大山里,再也没有出来。这种事儿山里多了,就有人说这山里有鬼。甚至有从山里逃命出来的,说他们看到一群穿着白衣一头白发的人。这些白衣白发人异常凶悍,他们在深夜出来狩猎,能徒步追杀恶狼,能在看来寂静无物的山谷中撵出躲藏的野鸡和蛇。这些人捉到蛇后,当场嘎巴嘎巴就嚼着吃,连皮都不用扒。那些消失在山里的人,大概也是被这些鬼吃了吧。
听的人害怕,从此没人敢进这黑鬼山。
蝎盘陀国比较兴旺的时候,虽然对这遥远的西部边山不怎么看重,但是还是派了巫师过来,并按照巫师的图稿,在这山里放了几个黑石头巫师,用以压制那些几乎没人看到的白发鬼。
即便如此,也没人敢进入这山。这山本来没什么名字,自有了这黑巫师石像后,人们就把这山称为“黑巫制鬼山。”随着岁月流逝,这名字叫得简练了,就成为了“黑鬼山。”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小勃律人虽然也在附近转悠,但从来不上黑鬼山。军士世家出身的封常清不信这个邪,他带人在山里找到一处山洞,在这个无人敢进的大山里,设置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黑鬼山中,阳光明亮,暖风习习。看到那宽阔平缓的山坡,看到高高低低的山峦,众人心情舒畅,有一种到了家的感觉。
屠纳格等人累坏了,加上一身湿漉漉的露水,都一屁股坐在了山洞外的山坡上晒太阳。
有几个小女孩干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屠纳格等人把她们喊醒,一直让她们在太阳下晒干了衣服,才让她们回到山洞里睡去。
唐兵在山背处挖了锅灶,用随身带的小盆,做出了美味的牛肉烙饼汤。众贡女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热饭,心情爽了很多。
吃完饭后,两个唐兵和安禄山以及一个康居士兵四人安排好了警戒,众贡女就进入山洞,躺在早就铺好的干草上睡下。
第一轮值班的是一个熟悉情况的唐朝士兵和康居战士。安禄山和剩下的那个唐朝士兵睡在山洞的最外面。屠纳格离安禄山比较近。安禄山对屠纳格说:“屠姐姐,我觉得……这山真是有些邪气。”
屠纳格疲乏之极,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一动。她闭着眼,有口无心地问:“什么邪气啊?”
安禄山说:“屠姐姐,您别这么不当回事儿。我跟我师父走过很多的地方,这大山必有大物,小山有小东西,这才相称。如果小山里有大物,这小山则必有不寻常的东西,大山没有大物,这大山肯定有问题。这黑鬼山方圆上百里,山峰无数,当中还有河,这山却死了一般,连个兔子野鸡都不见,按我师父的说法,这种山必有阴邪之气。”
屠纳格不懂唐朝人的这些风水说法,因此不耐烦地说:“你就直说吧,我们在这里会有什么事儿。”
安禄山小声说:“我觉得……能死人。”
屠纳格猛然瞪大了眼睛,说:“你别吓唬人!”
安禄山脸色严肃得吓人,很认真地说:“请姐姐相信我的话!”
屠纳格问:“那怎么办?回去?让小勃律人抓着,可是肯定会死人。”
安禄山想了想,说:“那我们天黑前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能在这里过夜!”
屠纳格松了一口气,说:“这是肯定的了。赶紧休息吧,封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安禄山他头放下,说:“但愿如此吧。”
屠纳格估计错了,众人一直等到太阳擦山,封常清等人连个人影都没有。众人都从山洞里出来,站在山坡上,看几眼山下,然后看几眼太阳,都恨不得拿眼神把太阳拽住。
然而,太阳殷殷落下,夜色茫茫升起,封常清等人还是影子都没有。
安禄山看着在茫茫夜色中显得越发神秘的茫茫群山,心情急躁,对两个唐朝士兵说:“此处不可过夜,二位军士快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其中一个士兵瞪大了眼:“你说什么?封大人还没有来,我们怎么能擅自离开?!”
安禄山耐着性子说:“兄弟,这山邪性啊,你不知道封大人也不知道吗?”
士兵哼了一声说:“没听说过。”
安禄山继续问:“那……你们以前在这里住宿过没有?”
士兵说:“这里只是临时歇脚之地,我们没在此地住过。”
安禄山加大了声音:“幸亏你们没有在这里住过,否则,非死人不可。”
士兵愤怒了:“大胆!再敢胡说,就以扰乱军心处置!”
安禄山无奈之极:“你们真是……哎,不说了,要是你们甘愿送死,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可不想在这里陪着你们,诸位,我先告辞了。”
那两个唐兵横刀跑过来,冷冷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不是到小勃律那里去报信吧?”
安禄山苦笑了笑:“两位大哥好没意思,我虽然不是康居的人,但是我是大唐商人,我们几百人都被小勃律人杀光了,就剩我我自己,我逃命都还来不及呢,我怎么会去那里送死?”
其中一个唐兵,声音和缓了些,说:“你对这里不熟,自己出去便是送死,我劝你还是不要走了,说句难听的话,这么多人的性命在我们兄弟两个手里,我们不得不谨慎啊。”
安禄山正色说:“这位兄弟说的好。如果真想保全千辛万苦走到这儿的康居人的性命,那请两位大哥听我句话,到前面那个客栈等封大人,我们可以在这里给他写字留言,封大人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这个唐兵干笑几声,说:“兄弟不是当兵的,不知道我们当兵的苦。封大人说让我们在此处等他,没他的话,我们擅自离开,那就是个错,错可大可小,如果封大人认真起来,兄弟可真是吃罪不起。再说了,我们当兵的,都是讲究个同生共死,现在封大人生死不明,如果走了,从道义上来讲,我们兄弟两个也是不够义气。兄弟,你说我们能走吗?还有,我们也不能放你走,你说得再好,在这节骨眼上走了,我们心里也不踏实。”
安禄山哭笑不得:“你们仔细看看,这山几乎一只活物都没有,你们不觉得邪气很重?你们就不担忧妖邪伤人?”
唐兵四下看了看,摇头,说:“不瞒兄弟,你说的妖邪我们真的没有感觉到。”
安禄山正无可奈何之际,屠纳格走了过来,看了看安禄山,问他:“你真的想自己走?”
安禄山苦笑一声,说:“我倒是想大家一起走,可是这两位军爷不肯啊。”
屠纳格不解:“跟我们一起等封大人一夜不行吗,你说的什么邪气还真能杀人?”
安禄山点头,说:“肯定!”
屠纳格转身对两个唐兵说:“两位兄弟,我可以保证这个小兄弟不会向小勃律人报信。他人既然不想留在这里,我们想留也是留不住的,还是放他走吧。”
两个唐兵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应该算是一个小头目终于点头,收起刀说:“算了,那你滚吧。好好走你的路,最好离小勃律人远一点!”
安禄山朝众人抱拳,深深叹气,说:“既如此。那我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