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大婚之事公告天下,公子怎能不难过?我甚至都想象的出来,他的心,在滴血,哪怕他的面上是笑着的!他说过,笑容是一个人最高明的面具,别人对于他的心情无从察觉起。可他自己却不再笑了。你能想象吗?那样阳光的一个人,有一日被乌云遮掩了,该是怎样的黯淡?”
“其实,他怎么对我,当真无所谓的。我早该死了,如果真的能够杀了她,也算是帮了他一把;若是杀不了她,那么我便将这条命还给他,此后两不相欠……不不不,我还是欠了的,蝶儿的命!”
……
毒王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坐在床头,额头抵着她,声音略带低哑,“想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她的情绪,他懂,只因这些情绪,曾经的他,都曾经历过。
“你的故事?”
她想要从他的怀中探起头来,看不清他的脸色,看他的眼神也好。可他一直那么按着她的脑袋,不让她抬头。
“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我也不例外!”
“怎么说呢,你我也算是同一种人,别人给的一点点的好,能够记忆终身!”
她点头,这一点她很赞同!
“你说,我听!”
或许是刚刚的哭诉,她发泄了不满的情绪,现在的她觉得心情很平静;也许,这是他第一次愿意提及自己的事情,而不再是冷眼相向,让她有了想要知道的冲动吧!
他看着她的头顶,嘴角不着痕迹的流露出一丝笑,那么淡,那么快,却是最真实的笑。
室内,黑衣男子抱着女子,娓娓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二十二年前,那时候的他二十岁,正值一个男子施展抱负的大好时光。
他出生行家,是世族之家,亦是武林大家族,向来嫉恶如仇,是以树敌无数。
他本名行堑,是行家大少爷,养尊处优,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是以,这脾气难免有些傲气,好在讲理。
这样的他,一直被众人捧在手心里,不知人间疾苦。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从来没有想过,他二十岁生辰的那一日,会遭受到那样的灭顶之灾!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早晨还殷殷嘱咐他的娘亲,居然会突然之间死于非命,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他只知道,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满满的皆是血腥味,映入眼帘的皆是死人,个个倒在血泊里。他颤着手,一个个摸过去,居然没有一个活口——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他的父母!
他跌爬着过去,抱起父母的尸体,嚎啕大哭。他从残局之中依稀看得出,家人正精心为他准备着生日宴会。
“爹,娘,你们醒一醒,醒一醒,我不要过生日,不要礼物,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们能够活过来……”
“爹,娘……”
他哭的那么撕心裂肺,可失去的人儿,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猛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本能的闪过身子,险险的躲过了来自身后的暗杀。他眼睛一片通红,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行家满门?”
来人蒙着面,冷冷一句话将他打发了,“你还是下地狱去问吧!”
他狠狠的摸了一把脸,“想要我的命,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杀招,在话落之时,顿时掀起。手起刀落间,一个黑衣人的头颅便被他稳稳的拿在了手中。其他的人看到了之后,眼中浮现出一丝惧意。
他们本以为,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收拾他是手到擒来之事,谁能够想到,他才是那个正正的高手!
这时候的他,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来父亲会让他在人前装成那副模样,在人不为人知的地方,却让他勤练功夫……
想来,他老人家也是预防着有这样一天吧!
他一步步逼近那些人,一招解决一个,足以看得出他心中的怒意……
待那些人被他杀了之后,他将府中的人一个个抱在一起,在后院处挖了一个大坑,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所有的人全都埋葬了!
之后,他便离开了行府,去向不明。
三日之后,又有一帮黑衣人来到了府前,看着高挂在府门前的黑衣人,手紧握成拳,“想不到,他的功夫居然骗过了我,可恶!”
“那现在该如何?”
那人冷笑,阴鸷的眸子里是嗜血的杀意,“发布追杀令,一旦看到他,杀无赦!”
“是!”
之后的一段时间,行堑不管是走到哪儿,无时无刻不在躲避着各种追杀,而他也早已伤痕累累。
最后,他昏迷在一处府门口。
再次醒来时,他看到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看到他醒了,她高兴地拍手直叫,“爹,爹,大哥哥醒了,大哥哥醒了!”
抬眸时,入眼的是一个不惑的老伯,无比的宠溺的摸了小女孩一下,假意斥道,“爹有眼睛看,还需要你提醒吗?”
他挣扎着起身,老伯连忙扶住他,“年轻人,你受伤不轻,暂时还是不要动的好!”
“是啊是啊。”小姑娘附和着点头,“你都不知道我爹花了多久才弄醒了你!”
“对了,大哥哥,你怎么会睡在我们家大门口,那里很冷的,我还去试过……”
似乎是被老伯瞪了一眼,她吐了吐舌头,作了一个鬼脸就跑了。
“萱儿,你慢点跑……”
“请问,这里是何处?”
不顾身上的疼意,到底是坐了起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看起来挺雅致,对方似乎是有钱人——这些东西,曾经的他都曾拥有,只不过现在成了过往云烟罢了!
“你不必担心,这是我的家。”
“我看你身上的伤多处是刀伤,想来是被仇家追杀吧!放心,这个小镇很偏僻,他们不会这么寻来的,你安心的在我这里养好伤,不必担心什么!”
许是老伯的慈祥感染了他,令他不期然的想起了亡父。距离那一日已经两月有余,他都快要忘记父母亲的模样。唯一铭记的便是那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
“还不知道老伯贵姓!”
他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我姓白,刚刚是顽劣女子萱,让公子见笑了!”
“没有,令嫒很可爱!”
曾经的他,也曾这样无忧过!
看着不远处跑来跑去的粉嫩嫩的身影,他的眼底滑过一丝羡艳——他早已过了那样快乐的时候了!
“这位公子,有句话,老朽不知当问不当问!”
他回神,歉然一笑,“让您见笑了。您尽管问吧!”
“我看你的眼神苍凉,可言行举止却透着贵气,想来公子加重突逢变故吧……哦,这本是你的私事,老朽不该过问,只是你看着小女的眼神……”
有些话,适可而止便可!
他苍凉一笑,摆摆手,“老伯,这件事你说的分毫不差。两个月之前,我曾是人人羡艳的贵公子,两个月之后,却是人人追杀的丧家之犬……这中间的变故,当真是始料未及!”
“这……”白靳的脸上闪着一丝诧异,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的身世居然如此悲惨。
“没关系,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歉然的笑笑,只是那眼神之中除了冷意还是冷意,笑意未曾达到眼底!
白靳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只要你愿意,待多久都行!”
“别这么看着我,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萱儿那丫头很喜欢你,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她总是凑在这里看你休息,我平日里会很忙,无瑕顾及她。若是你能够陪陪她,我会很高兴!”
行堑看了看门外小小的身影,略带迟疑,“难道您就不怕我给您的家人带来杀身之祸吗?”
“从小,就有人说我命犯孤煞,可我从来不听,也不曾当回事。自从家人都过世之后,我想起那句话,才不得不信……”
“白老伯,您的话在下很是动心,可我担心……”
“你不必担心,人各有命。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救你,本着做人的准则。既然救了你,当然得救到底。还是你觉得老朽是那般迂腐之人?”
行堑脸色都急的变了,这是他家败之后,第一个遇到的对他如此好的人!
“白老伯,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对了。就在老伯这里住下,养着你,老伯还是养得起的!”
“不用的,我能够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不会白白住在这里的!”
白靳故意摆出衣服不高兴的模样,“还说这样的话,当心我不高兴!”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呵呵一笑,“这才是好孩子嘛!”
门外,有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一头扑进他的怀中,“大哥哥,大哥哥,你是要留在这里陪着萱儿吗?”
“萱儿喜欢大哥哥留在这里陪你吗?”
白靳慈爱的看着爱女,温柔的问。
“萱儿喜欢大哥哥。”她睁着天真的大眼,声音无瑕,“大哥哥,你就留在这里,陪着萱儿好不好?萱儿有很多好吃的呢!”
行堑笑了,温暖如花。
到底是孩子,说的话就是孩子气!
他轻轻捏捏小姑娘的脸蛋儿,“萱儿,只要你不顽皮,好好听话,大哥哥答应你,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这个一直,到底是多久,他也不确定。但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想永远留在那里!
“那你后来离开了吗?”
子萱在他怀中,弱弱的问着。
不知为何,他这样说,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之意。
毒王点头。
自然是离开了那里,否则他怎会找了她这么多年才寻到了她的踪迹?
这个故事里,他唯一隐瞒她的便是那个小女孩的名字。看她的模样,似乎也早已忘了那段过往。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转而又有些欣喜。她能忘记,其实很好,现在的他再也寻不到一丝丝当年的感觉。
她如果知道,现如今将她陷入这样两难境地的人,竟是她当年最最喜欢的大哥哥,会不会连带着那一丝好感都没了?
这个险,他不敢冒!
“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小女孩一家对你不好吗?”
行堑沉默。
子萱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回答,都快要放弃了,他沉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因为忘不了那段仇恨!”
“灭门之仇?”
“行家一千多条人命,日日夜夜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无法做到坐视不管。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忘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我知道自己没有忘,所以我告诉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子萱好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