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他的话中能够听得出来,他并非对白府没有感情,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居然让他铁了心要离开?
“你确定要知道?”他垂眸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看她。
子萱从他怀中离开,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当时,我出远门办事,在回家的途中,我看到了一户人家被屠了满门,无一活口。那些女子一个个衣衫不整,摆明是死前惨遭蹂躏……”
“那一幕,刺激了我潜藏的记忆。彷佛回到了五年前,我行家被灭满门之时。那一刻,我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的热血在沸腾,那种想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的想法就那么蹦了出来,让我无力招架!”
“所以你就离开了那里?”
子萱睇着他,迟疑的问,“难道你就没有后悔过?”
毒王看着她满含希冀的眼神,缓缓摇头。
后悔?
他岂止是后悔啊,他简直悔青了肠子!
不过,依着她的聪明才智,怕是猜到了她自己就是当年的小女娃。他在她身边陪了她五年。那五年里,是她最为快乐无忧的时候,怎么会那么容易忘记呢!
他如愿的在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毁灭。
可她不死心,依旧问,“如果,当年那个小女孩哭着闹着挽留你,你会回头吗?”
行堑伸手摸着她的脸,眼神里充满着柔情,“子萱,人生没有如果,不要去做那些无谓的假设。那只会让自己更加难以接受现实,懂吗?”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忘记过她,一直一直在找她!”
就这样一句淡淡的话语,轻而易举的引出了她的泪。
泪,滑过眼角,被他接在了手心里,滚烫滚烫的,烫的他的心,几乎疼痛欲裂。
“不哭!”
“不要你假惺惺!”她一手挥开他的手,继续哭。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就是觉得很委屈,那么那么的委屈,似乎只有哭,才能将那股子委屈全都流出来……
而他,是不忍见她的泪的,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任由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
子萱的手不住的拍打着他,那么怨他,怨他当年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任由她如何挽留都留不住他……
她哭的那么伤心,那么撕心裂肺,整个人哭的都有些迷糊了。隐约之间,他听到她口中的喃呢,“大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行堑抱着她许久许久,久到他身子都有些僵硬了。轻声唤她,“萱儿?”
得到的却是她一声不清楚的喃呢。
细看之下,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他忍不住失笑,怎么还和小时候一般,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都这么大的人了,积年旧习居然还不曾改掉?
这样的她,当真是让他打不得,骂不得。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宠着了!
这一刻,他的心是幸福的。
寻了这多年,一直没有寻到她,他早已绝望。不想居然在一次不经意之间看到了曾经纤细的身影,当时的他,那么的激动,想要与她打招呼,想想如今自己的模样,又一步步的退了回来……
后来,他知道她过得不好,他生了将她纳入羽翼的念头,这种念头一天天的强大……于是,他查了关于她的所有的事。
了解她的一切之后,似乎那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撒下了一张漫天大网,只等着她入瓮!
他师父的名声在江湖上向来响亮,而她想要对付的角色又并非等闲之辈,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她怕是求之不得!
果然,她如愿的来到了他的面前。咫尺天涯,他心中的小女娃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妩媚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牵动着他的心。
那一刻,他承认自己相当的卑劣!
自打报了家仇之后,他的心一直平静无波,除了想要寻到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念头。对于寻她,不过是想要还了当年的恩情,谁知道这份心思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也好,她过得不幸福,那么以后她的人生他来负责!只要她开心,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她心中藏着别的男人……
他以为,他就这么宠着她,总会让她看到他的真心的,不想,她对他一直抱着怀疑的心。一次冲动之下,他将她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他的女人……
看着床单之上的红花,他觉得那抹红刺的眼睛生疼——原来,他心中隐晦的醋意,居然是他自己的假想……
二十二年前,行堑是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儿,对于男女之情,并没有十足的占有欲,有的只是牵挂,是自己也不明白所以的情动!
二十二年后,行堑是个成熟的男人,早已通晓男女之事,看待别的女子并无任何感觉,只要女子身份是一名叫做子萱的人,足以在一瞬间击垮他的理智,冲动之间,难免做出追悔莫及之事。
曾经有人告诉他这么一段话:喜欢一朵花,会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它,浇灌它,至于谁是浇花人,其实无关紧要,任何人都可以,只要能够维持那份美好就足够了;爱一朵花则不然,那是叠加在喜欢之上的欲望,你将它开的娇艳,会忍不住想要摘走它,把它供在花瓶里占为己有,哪怕有一日它会枯萎,也要独占它的美!
二十二年前,他对她的感情属于前者,二十二年后,感情升华,属于后者。
得到她之后,纵使知道她会生气,会也有些有恃无恐。怎么说呢,这么多年后的重逢,她本就该属于他的不是吗?
只是这期间他将她丢失了很多年罢了!
轻轻放稳她的身子,让她能够轻松的入睡,而他则是静静的守在她的身边,那么细细的看着她,细数这么多年她有着怎样的变化……
这么想着,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二年前,他离开之时。
那一日,下着细细的小雨,他头也不回的走入了雨帘里,身后是她追着他的叫唤声,“大哥哥,大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
五年了,他陪在她身边五年了,看着她从幼稚长成如今这般清丽脱俗的模样,小小的脸盘渐渐长开,日后可见是个小美人儿呢。
那样的呼唤声,使得他顿下脚下的步子,等着她跑近,不想等着好久,觉得疑惑时,回头看她,她站在五步之外,不再前行,脸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他听到她说,“只要你再向你走一步,你我之后永不相见!他日纵使相见,也形如陌路!”
手中的剑被紧了又紧,想着行家那么多人死于非命,他实在是不能够不管不顾。
“萱儿,给我五年时间,五年,我一定回去找你,好吗?”
“不需要了!”
“既然你决意要走,我白子萱也不是纠缠不休之人,此后,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一边,日后纵然是相见,也不要说话。届时,你我不管是何身份,都不要再有所交集……”
“我白子萱就当没有认识你这样一个人!”
她的话,不可谓不决绝。说的如此狠,何尝不是为了将他留住,留在身边?
可惜,她高估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在她抬脚转身之后,他便大步向前,直至消失不见。
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迷糊了她的双眼,更浇疼了她的心。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越走越远,这之间从没回过一次头……
她告诉自己:白子萱,你是白子萱,走就走了,有何了不起。没有行堑的人生,白子萱照样过得精彩……
事实证明,没有行堑的世界,白子萱过得一塌糊涂!
回到现实,他的手摸上她的俏脸,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沧桑感。
行堑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日,他也会栽在她身上。那一别,竟是永别!
皇宫内,乔书剑正在梦连溪面前走来走去的,看神情似乎有些焦急。
“你能不能不转了?转的我头晕!”
梦连溪实在是忍不了了,一把拉住他,将他安置在他身边的座位上。
那人刚想要起身,却被他一眼瞪了过去,乔书剑悻悻的坐了回去。
“就只会欺负我!”
“谁说的,你不在的时候,他尽欺负我了!”门外,是齐淑云的声音。
梦连溪抬眸,无可奈何的放下手中的狼毫,“你们俩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这一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尽欺负你们了?”
“我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害臊不害臊?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觉得特光荣?要不要本太子给你们颁个奖章?”
两个人同时摸摸头,一脸的不好意思,“这个嘛,就不用了!”
“淑云,你怎么来了?”
梦连溪当真是懒的与他们啰嗦,直接问明来意,解决完了一个个的丢出去,免得打搅他。
“哦,我是找书剑有事的,与你没关系,你好好做你的事吧!”
乔书剑诧异,“你小子找我能有什么好事?”
齐淑云狠狠的翻了一记白眼,“你小子成天看人都不像好人,是不是?眼神坏了就给自己治治,你不是大夫吗?”
乔书剑也懒的啰嗦,“说吧,什么事?”
“我想管你打听一件事,那个叫做凤仪的女子是你从哪里救回来的?是多久之前救的?”
对方玩味的打量着他,一脸的看好戏,“感情是挖墙脚来了!”
“不过,你小子眼光不错,这妮子人不错,倒是值得你费一番心思。可惜了,这三年来,她的话很少,拒绝的贵族子弟多不胜数。楼里的女孩子们经常打趣她,不知道她想要嫁给怎样的男人才能合了她的眼缘……”
上下扫了齐淑云一眼,语气那是相当的不正经,“啧啧,我看你小子也是没戏的多!”
齐淑云啐了他一口,“去你的!”
“本少爷问你正经的呢,少给我打岔!”
“凤仪是我从山脚下救的,大概是……三年前吧!”
猛的,他的衣襟被齐淑云猛的抓住,他几乎不得呼吸,“喂,你小子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啊!”
“你说的是实话?”
他并不松手,只是手劲儿略微松了些。
乔书剑艰难的拍拍他的手,“自然是实话,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又不是你的娘子……”说到此处,他也不禁停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齐淑云,“不会这么巧吧?”
梦连溪呢,丝毫没有差异,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齐淑云没有说话,只是松了手,瘫倒在一旁。
乔书剑凑过去看他,怎么逗他都不说话,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转头去看梦连溪,那小子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