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有些激动的瞪着她:“你知不知道,父皇对你有多好?书房的抽屉里,满满皆是你的画像,高兴的,伤心的,难过的……表情各异,眉眼却同样,皆是你!”
“我偷偷躲在门后边,看着父皇暗自神伤,听着父皇对着你的画像喃喃自语……”
一字一句,都刺痛着她的心!
这些事,她怎么会知道?那时候的她,远在千里之外!
回眸过往,她与他大婚之时,她曾经见过他咳过一次……是不是那个时候他便知道,那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皓天,皓天,你为何要这么傻?
我唐沫柒何德何能,能够得你如此痴情相待?
轩辕齐看着她眼中的哀伤,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她是父皇临死之前仍然念念不忘的女子,或许他不该如此伤她!
“柒姑姑,未见到你之前,其实我是真的恨你,可是现在我却一点儿都不恨了!”
“小的时候,看到母后的泪,父皇的苦,我曾经暗暗发誓,定要将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碎尸万段……真的,曾经几度,我动了讨伐孟的决心,却总在最后想起父皇的教诲。我想,我是父皇的心血,不该令他失望的……”
他粗鲁的摸了摸脸上的泪,走到一旁,将抽屉拉开,“这块玉佩,父皇告诉我,那是你还给他的……如今,齐儿恳请您收回去,可好?”
唐沫柒瞧了一眼,她知道的,这块玉跟了她很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涵义。
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眼中的恳求,她闭眼,罢了,不过是一块玉佩,就当做念想好了!
“齐儿,记得当一个像你父皇一样的好皇帝,那样,他在泉下有知,定会很欣慰!”
“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该来的……只是一直有个自欺欺人的想法,若是我不来,似乎就可以安慰自己,那个人还在,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着安稳的生活……”
“我对他,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却有朋友之谊!这一世,我不会忘记他的,日后到了地下,但愿还可以笑谈过往,把酒言欢!”
这一世,注定着她会辜负一个男子金子般纯真的深情!
告别轩辕齐,谢绝了他派人护送的好意,一路走回来。
在路上,她想起了许多好久不曾回忆的过往——两世为人,她将她的情给了两个男人,却注定要辜负一个……
阳光灿烂,洒在每个过路的行人身上,似是披了一层金纱……
有些怔愣的听在路中央,看着这一切,回望过去,这一辈子,她经历的太多太多,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哪一样她不曾尝过?
如今,一切皆是过往云烟!
抬眸处,她看到那个眉目清隽的男子正温柔的睇着她——他为她主动了一辈子,这一次,换她主动跑向他!
“怎么了?”
梦琉年抱紧了她,温柔的问。
“没有,忽然觉得能够这样抱着你,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幸福!”
人生多变,生命瞬息即逝,她不该一味缅怀过往,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蠡之,匆匆十年,你我皆已老去,却还能有这样相拥的机会,老天爷是不是很厚待我们?”
“是啊!”他也感慨,“我们经历的人和事都太多了,现在的岁月对我们来说,得之不易!”
“沫儿,我一直害怕,你会将他的死归咎于自己,至此与我生分,那我该如何是好?”
“在这两个时辰内,我想了千万种可能,唯独不敢想你还会像过去一般对我,依偎在我的怀中,温言软语。然后告诉我,你很幸福!”
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这个认知让他一阵后怕,他甚至后悔同意带她来这里看他!
可是,就在刚刚,他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寂静,看到她温暖的笑。
于是,一颗高悬的心刹那间归于平静!
“沫儿,我多怕你会想不开,我多怕你会因此远离我!不过,幸好!”
是啊,幸好!
唐沫柒闭着双眸,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声音喃呢:“蠡之,茫茫人海,遇到你,能够与你相爱一场,当真是幸事!”
他回以深情一吻,口齿交缠间,她听到他说:“于我而言,亦是如此!”
深夜。
某人因为一句承诺,被反复折腾,不知何时才睡过去。
梦琉年替她掖了掖被角,凝视着她的睡颜,没有一丝睡意。
起身,替她穿了里衣,关好门,轻手轻脚出了门。
几乎是他关门的那一刻,床上的人儿睁开了眼眸,目光清明,哪有一丝睡意!
她撇撇嘴,男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来了?”
御书房内,轩辕齐看到眼前的身形,没有一丝意外。
“不错,竟然会料到我来!”
梦琉年毫不吝啬的夸赞于他。
“好说!”
“当皇帝不易,不为宗庙着想,也要为百姓考虑,有些事总要防范于未然!”
轩辕齐的话中夹杂着一丝讽刺意味。
梦琉年一笑置之,就近坐下:“小小年纪,确实很有担当!”
“不过,这般大,心眼就这么坏,这个习惯不好!”
他挑眉:“哦?愿闻其详!”
“首先,我们的行踪一早就为你所得知,所以今日你去行宫,并不是无意,而是有意撞见我们,对她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想分散我们夫妻!”
“不过,很可惜,你的愿望没有成真!”
“无妨,至少你忐忑了两个时辰,这样想来,其实我也不亏,不是吗?”
他的眼中闪着狐狸般得逞的笑。
闻言,梦琉年的眸子一冷,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温和:“说说你这么做的理由!”
轩辕齐轻笑,将手中的笔搁下:“过往的事,我并非一无所知!”
“我知道,曾经,她应该是我父皇的女人不过是你趁人之危,将她夺了去!父皇败仗归国,不仅失去了她,还不得不娶早已无路可走的母后为妻!”
“这些年来,父皇无一日忘记过她,而母后也因此未有一丝笑颜。我仔细想想,若不是你横刀夺爱,或许如今的局面又是别样的场面!”
他嗤笑,横刀夺爱?
这从何说起?
只是,他从不屑解释,也没有必要向一个孩子解释什么。
今晚,他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他很欣赏这个孩子,希望将来的他可以将轩辕带向另一个繁华,那么,沫儿的愧疚之心或许会小得多!
当然,护着故人之子,他是义不容辞的!
“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别用这么敌对的眼神看我,我只能告诉你,当年不是我横刀夺爱,是你父皇有心成全她,成全我们!”
“是吗?”
他才不信,明明父皇那么爱她,怎么会放手?
帝王,从来都有掠夺性——但凡是看中的东西,千万百计也会夺到手!
“信不信,随你!”
“今晚我来这里,是以孟帝的身份来与你谈判,不知你对我即将要说的内容是否感兴趣?”
他挑眉,想要听听梦琉年能够说出多大的花来。
“但说无妨!”
对于他的态度,梦琉年没有计较,毕竟是孩子嘛,就算是比同龄人早熟,可还是个孩子不是?
“相信你应该从探子口中得知,孟国的军事力量是三国中最为强悍的。所谓的强,不仅仅是战斗力,还有武器!”
“我们过往的战争,都是用人命堆起来的,无非是你来我去,我给你一刀,你还我一剑……”
“不都是这样的吗?”
轩辕齐不解的问。
“对于孟国而言,那些早已是过去式了!虽然该有的训练还是存在的,不过这训练之法也早已得到改善,武器犹是!”
“应该看过烟花吧?”
轩辕齐忍不住白他一眼,烟花这东西,对于贫民或许是稀罕物,可对他早就玩腻了!
“知道它的制作成分吗?”
“另外,我提醒你一句,若是你的态度依旧如此,我可能会取消我们今晚之间的谈话!”
他狡诈的心性还是十年如一日!
明明都吊出他的胃口了,却还坏心的要挟他!
梦琉年,你如此以大欺小,真的好么?
轩辕齐情知他是个说得出做得到之人,奈何对他的话很是感兴趣,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端正了态度。
“嗯,这样才乖!”
“可知我们常见的烟火是何物所制而成?”
他略微思索:“那时曾听夫子讲过,是硫磺!”
“可知这硫磺的作用,除了可制作烟花,还可制成什么?”
“难不成是武器?”
“记得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硫磺辅以其他东西,可以制作火树银花。据说这火树银花可以将一座大山夷为平地!”
“既然你听说过,那么可想要这火树银花?”
梦琉年眼中闪着一丝不明的光亮,让轩辕齐瞬间清醒,防备的看着他:“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可是有什么阴谋?”
“你只管告诉我,想或是不想?”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这个熊孩子,还挺精明的,梦琉年总不能对他来硬的吧?
“想的话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想就算了!”
“什么条件?”
他好奇,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叔深夜来访到底卖的是什么狗皮膏药!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轩辕齐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直觉他有阴谋。
“放心,我的条件很简单,于国于家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便说来听听!”
“我只是要一句承诺,终你一生,不会娶别国的女子。简单的说,就是不娶我孟国女子!”
这是什么条件?
轩辕齐有些傻眼。
他以为会是什么刁钻古怪的条件来为难他呢?
当然,细细想来,这个条件其实也挺刁钻古怪的!
“怎么,不愿意答应?”
“不是,我只是想要知道理由!”
梦琉年一顿,有些许不自在,“你别管理由,只管说答应不答应吧!若是答应了,我立刻可以奉上火树银花的制作配方,若是不答应,就当今夜我不曾来过!”
他怎么会告诉他,这小子将来可能是他的女婿?
当年,在衣儿出生之时,他刚巧请来了天下第一神算。那人算命从未失言过,在看到衣儿之时,他当即断言,她将是母仪天下之名,其位在东方!
对于这种妄言,他从不当真。
直到今日,看到他,不知怎的,便想起了那日的话,让他心里一惊。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怎么会白白便宜这小子?何况,他还想拆散他们夫妻呢!
为了杜绝一切可能,他让他答应这个好无厘头的要求!
这火树银花本就有他父亲的功劳,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当然,能得到这样的承诺,其实也不错,至少能够将他的亲亲女儿留在身边!
否则,哪一天,这小子将他宝贝女儿诓走,这千里迢迢的,岂不是难得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