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人来了云阳宫,本以为政事丢给宇文护就好,反正宇文护巴不得继续执掌着朝政,可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之后,他还没有要返回长安的意思,宇文护就派人把奏折送到云阳宫来了,是以,他又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着颖儿赏玩和沐浴了。
每次批阅完奏折,回到他们居住的明光殿,颖儿必定已经沐浴回来,穿着整齐地等着他来,可是如今已经这个时候了,却还不见她回来,有些担忧,温泉泡久了,也不是很好。
宇文邕正准备去露天温泉池找她,恰巧遇上随颖儿一道过来伺候的明月,此时明月手上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的是颖儿的衣物,见宇文邕在明光殿中,急忙行礼。宇文邕让她起了身,让她随行。
到了露天浴池,宇文邕见颖儿靠在池壁上,本以为她是睡着了,靠近了,才发觉不对劲来,急忙将她抱回了明光殿,让乌拉来诊治。
颖儿醒来时,已是深夜,明光殿里灯火阑珊,烛光跳跃,坐在她床前,用手攀着下巴,闭目凝神的男子,显得英俊异常,只是那眉头总是皱着的。
颖儿很少像这样静静地打量宇文邕,似乎,小时候,她尤其喜欢看他的脸,因为那时候在突厥,突厥的男子大都长得不好看,他是西魏送去的质子,在突厥,是最英俊的男子。女孩子天生爱美,她又是草原公认的第一美人,自然也会追求更美的东西。
当父汗为她找来教她儒学的先生,她见到那先生竟是个大自己五六岁,长得极其好看的小哥哥时,她就对儒学上了心。可是,即便孔老夫子的敦敦教诲她记得再多,却也改变不了她原本那占有欲极强的性子。被父汗宠惯了,她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她长得美,想要整个突厥最美的东西都属于她,他也不例外。
然而,她遇上了他,才发现,并不是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比如他。他一开始就极其讨厌自己那嚣张跋扈的性子,是以才让她念《诗经》和《女戒》,然而她学得内容却学不得本质,骨子里依旧嚣张跋扈。他不喜欢她,她就主动追他,突厥人的野蛮,征服了柔然,征服了很多附属柔然的部落,她相信自己也能征服他。
后来,她成功了,可是他要离开了。
辗转十几年,失忆,假死,什么他们都经历过了,他们在一起了,成为了夫妻,可是她少年时那颗炽热追逐的心却平静了,而他的心却越发炙热了。
颖儿觉得,她和宇文邕就是这样错过的:她追他的时候,他对她无心,一再逃避。等到他追她的时候,她的心已平静,除了身体和尊敬,她无法回应他炽热的感情。
颖儿觉得,她活到了过去,与宇文邕调换了身份。当年他是质子,现在,她是两国联姻的棋子;当年,她追他,如今,他追她。她不知道,人生短短几十年,总在不断的追逐,有什么意义?在一起,不就好了吗?需要那么多复杂的情感做什么?
宇文邕似乎感觉到了她目光中的注视,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担忧,还有掩藏在那担忧底下的疲倦。
“阿颖,你怎么样了?”
颖儿笑了笑:“我不过是习武累了,泡温泉的时候有些困,就睡了一觉,你不用担心。”
“习武过后,怎能立即泡温泉呢?那样子会很伤元气的,以后不许这样了。看来,还是得我来监督你,不然又老爱干傻事!”
颖儿握住了他的手,给他一个安心的表情:“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用老担心我,我都是带兵打仗过的将军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宇文邕见她气色好了写些,这才安心。感觉有些困意了,随即熄了灯,翻身过榻上,与她同枕头共褥而眠。
许是刚刚醒来,颖儿睡不着,宇文邕似乎也没睡着,颖儿便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这里不好吗?回宫干什么?”
“你在这里,处理政事不方便,回长安,可能会好些。”
“那帮宫人不干事就会懒惰,该让他们多跑跑腿。”
宇文邕的回答有些幽默,颖儿不禁捂嘴笑了,和他在一起,有时候很轻松,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也挺好。
宇文邕已经很久没见她这般笑过了,顿时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将她往怀里揽。
“睡吧。”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身子有些紧绷,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颖儿闭了眼,却也睡不着,孩子的事,是宇文邕的心事,也是她的心事。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或许,她只要不对孩子赋予太多的感情和期待,那么,即使将来又要面对生离死别,她应当也不会那般伤心了。
宇文邕也没有睡着,只是假寐,感觉到怀中的人儿一直蹭着他,心里头痒痒的。自从做了那个决定之后,他就没有再与她行过周公之礼,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禁欲多日,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中蹭着他,身子自然是有反应的。
宇文邕往外榻移了移,颖儿也往外移了,继续往他怀中蹭。
“阿颖,别闹。”
“祢罗,我没有胡闹,我们要个女儿吧。”颖儿说完,已然不给宇文邕选择的余地,反客为主。她上他下。
宇文邕即便是想拒绝,又不可能将她推开。
熟悉的场景,恍如当年:他苦苦寻她不见,她也苦苦寻他,二人初次相见,是在齐国的妙胜山,一个山洞里。他们相逢,却不认识对方。
她就是在那个山洞里,将身子如今夜这般,交付给他。她果真还是个妖精,很轻易就能将他点燃。
芙蓉帐暖,颠鸾倒凤,深夜缠绵。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却还是畅快无比,高兴无比,汗珠淋漓,却还是彼此难舍难分。
颖儿以为,只要和他在一起,两个人有没有感情,都不在意,可是有一天,当她真的尝到了没有感情的欢好,她才会觉得,没有感情的身体接触,是那般地辛酸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