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空寂遇情敌,惨遭毒计致流产一、长门空寂在司空府的生活,平淡如水,却也不乏情趣,除了做饭那件小事,宇文邕还带颖儿逛夜市。长安的夜市,自古以来都是很热闹的,即使没有那些特殊的节日,也还是热闹,只是少了些好玩的东西,逛逛市集,买买小东西也算是惬意。
颖儿如今对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早就没了兴趣,若是上元或者乞巧节,能又灯谜猜猜还好,如今并非特殊的节日,热闹是热闹,可就是不好玩。
可宇文邕却不一样了,如今的他,更像是普通人家忙碌的丈夫,而她却是个闲散的妻子,与其说是宇文邕陪她来逛,不如说是她陪宇文邕来逛。
一处小摊,摆放了许多绣鞋,有大人穿的,有小孩穿的,做工的非常精致,可是颖儿这人就唯独不喜欢绣鞋,她想不明白宇文邕为何会在这摊位前停下。
“这位公子,可是要为小姐买双绣鞋?”小贩见二人驻足,急忙吆喝着招揽生意。
宇文邕看中了一双绣着梅花的女鞋,还有一双很小却很可爱的虎头鞋,抚摸了一下那两双鞋子,都拿到手上看了,估摸着就要买下,那小贩正打算将东西包起来,却见宇文邕已经将那鞋子放下。
宇文邕见颖儿似乎很讨厌绣花鞋,就连看也不看一眼,他买了,又有何用?
宇文邕见她心情不是很好,对周围的事物也不是很感兴趣,第二日便没有再继续,只是带了她去鲁国公府,帮忙着郑恩铭夫妇布置王府,这件事她却做得上心。
晚上,他和郑恩铭难得在一起喝酒,颖儿与丽莎主仆俩在房间里聊天。
许是酒后吐真言,宇文邕喝了酒,便嚷嚷着:“恩铭,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一个女人的真心?”
“皇上与皇后不是处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朕与他在一起,是好好的,可是不知为何,自从齐国回来,朕总感觉两颗心却越来越远,是朕的错,朕不该带她去齐国。”
“有时候,情到深处,总爱胡思乱想,皇上何不先静一静,想一想,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你说得对。”
次日,宇文邕和颖儿便回了皇宫。
宇文邕一回来,宇文护就告价在家,名曰孝敬母亲。
宇文邕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圣旨,封皇后的堂妹阿史那丽莎为郡主,并言为其赐婚,未来郡主竟是昔日在齐国被以谋反罪名论罪的郑恩铭,朝廷纸上顿时引起了一场风波。
“皇上,虽然臣无法得知郑恩铭为何活着,但臣知道郑恩铭是齐国昔日的武将,怎可为郡马?”大将军贺兰祥道。
“有何不可?郑恩铭是个难得的武将,如今齐有斛律光,兰陵王、段韶,三元猛将,而我大周仅有韦孝宽老将军,但将军已经年迈,再有齐国公,除了这二人,再难找出出色的武将,昔日郑恩铭的威名在齐国远震,若无真才干,怎能得到认可?在场的有些将军,想必有些人也参与了五年前的宜阳之战,就连大总宰也在,想必亲眼目睹朕与郑将军的那场比试,从下午一直打到了天黑,难分胜负。若不是郑将军有伤在身,只怕朕不一定能打败他。昔日他家族被齐国昏君诬陷,如今投奔我周国,愿一心为我大周做事,我大周难道还容不下这样一个人才吗?”
“皇上说得甚是。”不经常发言的杨忠却又在这个时候带头发了言,部分倾向于宇文邕这边的大臣也终于妥协。
“皇上,臣以为,此事还得与大总宰商量商量。”本是御膳房下部大夫的李安,如今成为宇文护座下的第一走狗,得到宇文护的重用,如今也能出入朝堂,便是因为当年是他在明帝宇文毓的糖饼中下了毒,宇文邕明知这个人是杀害皇兄的凶手,却只能忍着他,等到他能除掉主谋的那一天,这些走狗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安,你怕是忘了吧,当年宜阳之战的时候,朕当着大总宰的面曾说过,朕想说服郑恩铭为我周国战将,大总宰可是应了的,当时你主管大总宰军中的膳食,莫不是还不清楚?要不要立刻到大总宰相府去打扰他问清楚当年的事?”
“李安不敢。”李安虽是个小人,却也算知道进退,宇文邕都当众说这是宇文护的主意,他如何能再反驳?
宇文邕一下朝,就回御书房,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虽是宇文护在管理朝政,可是很多的事还是要他自己来处理,够他处理一段时间了,他也正好可以用这一段时间,与颖儿两人都静一静。
一连十几天,宇文邕晚上都没有踏进后宫,只有白日的时候和皇后一道去向太后请安。
颖儿依旧重复着之前的生活,就是每日请安完了,便去学府看皇子们读书,回来了,用了午膳便又昏昏欲睡。丽莎即将出嫁,如今封了郡主,日日都要到司礼司去学习礼仪,丽娜的心事依旧没有解决,陪着颖儿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颖儿只好叫外殿的宫女明月陪在自己身边。
这些天,她知道宇文邕很忙,可他却还是日日叮嘱了人给她送好些补品,离宫一月,不知为何她瘦了些,如今补了十几日,又长了回来。
从学府回来,颖儿不觉着饿,便不想回含仁殿,只是胡乱地逛,其实这皇后,她真没好好逛过,若是没人陪着,说不定会迷路。
“娘娘,前面不能进去了!”
这不爱说话的宫女总算说话了,可是说的却是阻止她的。
“为何?”
“前面是冷宫,是宫中的禁地。”
颖儿抬眼望去,却是冷清,都没见着什么宫人在里面走过,就连道路上也积着层厚厚的泥土,宫殿整体还算大气,只是却很是破败。
颖儿指着有一座显得比较高大的宫殿:“那座宫殿是什么殿?”
“听说是汉武帝当年废了阿娇皇后时关押的地方,叫做长门宫,阿娇皇后便是在里面抑郁而终的,后来历朝历代,被废的皇后大都是被关在里面,抑郁而终。”明月说完,却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也是皇后,有些害怕,若是将来有一天也……那她今日的话便是犯了大罪。
颖儿见她如此,嗤笑:“你紧张什么?”
“奴婢怕说错了话。”
“罢了。”
颖儿终究没有走进去,却不知为何,似乎有一种预感,似乎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步入阿娇皇后的地步。金屋藏娇的宠爱又如何,青梅竹马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道冰冷的圣旨,一座高大的冷宫,长门空寂,从此君王无迹,又多少进去的人还能走得出来?
二、疑似怀孕刚离开冷宫地界,便撞上了李娥姿,还有她的小儿子宇文赞。
“妹妹好巧,走到哪里都会遇见。”
“是啊,巧得很,每次本宫被冷落的时候,也只有李姐姐对本宫最热情。”颖儿说的却是心里话,有时候她都在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被李娥姿安插了人手,似乎她在哪儿,都能撞见。
“这是自然了,妹妹来这大周皇宫,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多多关照关照你。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会来这冷宫禁地?”李娥姿用有些同情的眼光看她。
“不过是心中烦闷,随意走走罢了,到这地界,觉得越发荒凉,便驻了脚。怎么,姐姐是打算来看看我这次是不是又犯了什么戒,好让我再去学习学习宫廷礼仪?”
“看来妹妹的礼仪果真是学得熟透了,只是冷宫禁地,晦气得很,万一哪天染了晦气,一个不小心,住了进去,也是委屈。”
“姐姐放心,本宫一定不会比你先住进去的,姐姐若是无事,本宫便先走了。”颖儿摔下话,便转身走了。这后宫,难得的平静,可是唯独李娥姿一人不想让她平静。
李娥姿显然被颖儿那句比她先住进去惹怒了,如今却不想这么容易的让颖儿走。
“妹妹可知,昔日皇上带了个女子进宫,那女子长得极其美丽,又泡得一手好茶,皇上甚是宠爱,便留在身边,还让她住在麟趾殿的偏殿,日日夜夜伺候皇上的茶水。那女子只不过在臣妾宫前跪了不到两个时辰,皇上便亲自来将她抱走,叫了宫里最好的御医诊治。还有一次,那女子生了病,将自己关在了偏殿里,没有力气起来看门,也喊不出声,皇上很是焦急,用武功劈了殿门,冲进去将那女子抱起,找了太医诊治,还日日守护在旁,甚至将公文都搬到了偏殿来处理。还有,宫人曾看见皇上手把手的教那女子在梅花树下舞剑,那场景,真是甜蜜得羡煞了旁人。妹妹不知道,那女子在的时候,皇上有多开心。”
颖儿心知,那女子是灵兮,可是,她从不知她在宫里竟然得宇文邕这般宠爱,也难怪回了邺城,依旧对宇文邕念念不忘。
“姐姐若是闲着无聊,还不如找些话本子来看,还有更新奇的戏码你没有见着的,等哪天看到连我也不知道的戏码时,你再来我面前说说吧!”颖儿说着,打了打哈欠,又想睡觉了。
看着渐渐离去的两个身影,李娥姿眼神变得犀利,宫人来报说,阿史那颖近来特别嗜睡,如今见着了,她也开始怀疑了。她只知道怀了晕的人才会容易犯困,难不成……
李娥姿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夜晚,萧岩再次出现在云和殿。
“萧岩,你不是告诉我说,阿史那颖每次承宠之后都会喝下避孕的汤药,如今喝的次数多了,已经不能怀孕了吗?”
萧岩一脸惊讶:“难道那阿史那颖还真的有了?应该不会错啊!”
“你只说应该,却没有肯定,本宫以后不想再听到应该这样的话来!”李娥姿语气决绝。
萧岩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她:“她又惹你生气了?据我所知,阿史那颖不喜欢主动找后宫妃嫔的茬的,肯定又是你想着去抓她什么把柄,没能成功,反倒被说了一顿吧?”
“你……本宫懒得与你争论,本宫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还要什么答案,你只需弄些能打胎的东西给她吃吃就好,何必亲自去查验多此一举呢?她那身子,即使是怀孕,也不见得能生得下来,或者生下来了,两者只能活一个。”
“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
“那我该怎么做?”
“弄些蟹脚,或者麝香。反正就目前来看,她是否怀孕,那边也无可知,若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流产了,也不见得是御膳房的错,错也错在她含仁殿的小厨房……”
次日一大早,丽娜去御膳房的食材间挑食材,那管食材的主管和丽娜已经是熟人了。
“丽娜姑娘,今儿刚进来的新鲜蟹脚,听说这秋后吃螃蟹最好,有一道菜叫做黄金蟹脚,最适合做下酒菜了,姑娘要不拿点儿去?”
主管说着,还递给了丽娜一本菜谱,那菜谱上面的的确确有黄金蟹脚那么一道菜。想着今儿是十五,按理说皇上应该会过来,倒是该备些下酒的菜肴,便真的拿了一些。丽莎拿的都是两份,中午做一回,先尝尝味道,晚上才能正式上桌。
“那就谢谢王主管了。”
“不谢不谢,这是奴才的荣幸。”
丽娜挑了一些食材,让人又检查了一边,才带回含仁殿的小厨房。
午膳,依旧是颖儿自己和丽娜一起吃的,颖儿看着一桌的美食,有些惊讶。
“丽娜,今儿的菜怎的又弄得这般丰盛了?”
“公主忘了,今儿是十五了,按理说皇上是要来的。”
“初一他都没来,想来今日也不会来了,吩咐小厨房以后还是别做这么多了,免得浪费。”
丽娜皱眉,皇上那么久没来了,公主却从来都不会主动去请一次吗?
“娘娘放心,皇上今儿一定来。中午这菜,公主只要品尝味道就好,晚上就照着做。御膳房新发明了些菜式,听着不错,今儿就照着做了一番,公主还是尝尝吧!”
颖儿无奈,难得见丽娜丫头今日这般殷勤地愿意陪自己吃饭,她起身,围着餐桌,每样菜都尝了一点,倒是觉得比宇文邕做的差了许多,果真是宇文邕把她的嘴养叼了。
吃到那道金黄色的东西,看起来甚是酥脆可口,颖儿夹了一块,觉得好吃,又连着吃了好些才放筷子:“尝了那么多,就这道菜最好吃,酥脆可口却又有着一股子鲜味,像是水里的东西。”
原谅她,生活在突厥,水很少,没有见过螃蟹。宇文邕也没有做给她吃过,而这螃蟹也是秋后才长得肥美。
“公主,这道菜叫黄金蟹脚,今日御膳房那主管主推的,又是秋后第一批进宫的新鲜河蟹上取下来的蟹脚,最是适合下酒。”
“是吗?看来你和那御膳房的主管关系还不错,这东西我没有吃过,原是赶不上季节,今儿只吃了蟹脚,不知道蟹肉怎么样。”
“这个我倒是也拿了食材来的,只是没来得及做。”
“那晚上便也做一道吧,新鲜的菜,想来皇上今年也还没尝过。”颖儿虽然这样说,却还是不能肯定宇文邕会来。毕竟他都很久没有来了。
御书房里,宇文邕终于处理完了堆积许久的公务,何泉给倒了杯冷茶来。
“皇上,今儿是月中了,您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去皇后娘娘那儿了,按理说今儿该去了。”
冷静了这半个多月,他的确是想清楚了,无论如何,还是坚持初衷吧,就算是她心里还没有完完全全装下自己,他也要一如既往地对她。即使是铁树,也会开花吧,况且,他已经看到铁树已经打了花苞,只要自己再努力,应该不用很久就会开的。
宇文邕虽什么也没有说,却还是走出了御书房,却见丽娜跪在御书房外,不由的又想起了上一次颖儿出了事,丽莎跪在御书房外,急忙几步子走上前去。
“皇后怎么了?”
丽娜听得出,宇文邕的语气很焦急。
“娘娘今晚准备好了酒菜,皇上要过去吗?”丽娜却没有焦急,宇文邕这才放了心。
“是皇后让你来请朕的吗?”宇文邕问得有些急切,难掩的欣喜。
“是的。”丽娜回答得很利索,殊不知自己私底下练习了好多次,她知道在宇文邕面前若是有一丝破绽便会被宇文邕看出来。其实,是她自己来请的,不是颖儿的主意。
“好,朕晚膳的时候便过去。”
得到宇文邕的答应,丽娜心满意足的离开。
宇文邕看着她匆匆离开,唇角勾了起来,笑了,脸上多日以来堆积的倦怠都没了。
“何泉,她主动来找朕了。”
“恭喜皇上。”何泉一直都知道,皇上的喜怒哀乐,总是跟着皇后娘娘有关,从皇后娘娘还不是娘娘的时候就开始的。
三、悲痛欲绝晚上的时候,宇文邕果然在饭点来了,颖儿虽然早已备好了酒菜,见到宇文邕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皇上真的会来。”
“怎的叫得这般生疏了,颖儿,你怨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宇文邕上前,却是一把将颖儿抱了起来。
“臣妾哪敢怨你?”
许是许久没有与他这般亲近,颖儿竟然有些不适应了,只是任他抱着自己,却没有回抱着他。
“你从前都不会在我面前自称‘臣妾’的,也不会唤我‘皇上’,颖儿,我喜欢你叫着我的名字,叫我‘邕’,或者‘祢罗’,不要这么生硬好吗?”
颖儿心中微震:“好,祢罗。”
“颖儿,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听在颖儿耳中,竟是有种快要哭泣的感觉。
颖儿叹了口气,终是轻轻拍了他宽厚的肩膀。宇文邕每每说想她的时候,她却是无法抵挡这样温柔的的他,她听不得他温柔的声音,还有那些简单却又动人的情话。
丽娜看到她们重归于好,默默地退了下去。如此,以后皇上又会天天来含仁殿了。
“好……好了,我们先用膳吧!”颖儿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这温馨的场面。
宇文邕身子僵硬了一会儿,缓缓放开了她。为什么他总觉得与她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虽然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却还是觉得抓不住她的心?失落感顿然,却总会被他掩饰在自己的神情里。
他缓缓坐下,看她为他而准备的晚膳。的确比这段时间何泉向他汇报的她经常吃的要丰富了一点儿。
颖儿为他倒了一杯酒水,然后又将她认为最好吃的下酒菜推至宇文邕面前:“今儿中文试了许多菜,就觉得这道‘黄金蟹脚’最是可口,虽然这卖相普通了些,你尝尝?”
宇文邕疑惑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除了这蟹脚,还有一道同是用蟹身来做的。
颖儿见他神情不怎么高兴,不禁问:“可是……你不喜欢吃蟹?我该向何泉打听得清楚些的。”
“这倒不是,蟹还可以,但是女孩子还是少吃蟹脚为好,那是极寒之物。”转而又说:“不过男人吃,倒是没什么。”
颖儿欲上前夹那黄金蟹脚的手顿了下来,然后默默道了一句:“午膳时我觉着可口,吃了好些,不会有什么事吧!”说完,觉着肚子都不舒服起来,以为这只是心理作用。
“什么?你还吃了好些?”宇文邕见她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忧,“我叫人传御医来看看。”
“不用了,我以后不吃就是了。只是丽娜今日去取食材时,御膳房的主管推荐的,说这河蟹是秋后才得的新菜,错过了这季节就没有了,这才拿了些来尝尝鲜,我以前也没有吃过这些的,丽娜许是想添些新鲜菜,这才取了些。”
“御膳房?”宇文邕不知道在猜想着什么。
一顿好好的晚膳,因着那盘子黄金蟹脚的出现,气氛有些沉闷。
两人吃得都不大多,颖儿也只给宇文邕倒了一小杯酒,自己却没有喝,因着宇文邕说过那话以后,肚子就开始不适,更不能喝酒了。
放下了碗筷,宇文邕道:“这半个多月,那些堆积的政务也处理完了,阿颖,我以后还是回来,每日为你做饭吧,这些个厨子,总不知什么不适合女孩子吃,还是我自己做的放心些。”
“好。”颖儿习惯了他做的饭菜,这些日子食欲不怎么好,怕是因为那菜不是他做的。
夜里,两人只是静静地躺在一起,颖儿一躺下就入睡了,他无奈也只好静静地躺着。
今日何泉向他回报她的情况的时候,说她尤其嗜睡,从去邺城之前,一直就这样的,只是从邺城回来,她便一直没有睡好,到了长安,才又恢复了睡眠。看来,还是长安适合她一些,至少这里对她来说,即使有过不好的回忆,但也没有邺城那般多。
许是许久没有与她睡在一起,他竟睡不着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很安静,也很恬淡,睡梦中的她依旧很美。
突然见她皱了眉,似乎很痛苦,他以为是她做噩梦了,有些焦急,正打算叫醒她,可她却已经醒了,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艰难地说:“祢罗……我肚子好痛。”
说完,却是放开了他,双手紧紧地捂着小腹。
“来人,传太医!”
宇文邕大惊,揽着她因着腹痛几乎想要打滚地身子,他觉得越发地不对劲。
“阿颖,你怎么了?”
乌拉就是侯在含仁殿的御医,自那件事之后便一直守在含仁殿,很少再去太医院了,半夜里被唤醒,便急忙赶来。
“祢罗……我好痛…”颖儿止不住地挣扎着,尽管宇文邕在她身边,她依旧觉得惶惶不安,仿佛那时快要生产的时候,比那时候还要疼上千分万分。
因着是睡觉了,早已吹灭了主要的灯,只留了外殿的几盏灯,内殿里光线黯淡。
“咬着我的手臂,乌拉马上就来了。”宇文邕将手臂递给了她咬。
她咬着自己,他没有觉得手臂痛,却觉得心痛。就算是在她受了重伤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叫喊过,他心中越发的不安。
忽的发现颖儿身下一片濡湿,他心中大骇。
正在这时,殿门被人大力推开,乌拉只着了亵衣便背着药箱赶来,即使殿内昏暗,他依旧能准确的找到了内殿,找到了颖儿的脉搏,只是那手一把上脉,他就颓然地倒在地上。
“皇上,娘娘……娘娘流产了!”
宇文邕的心颓然一碎,怎么会这样?
“快救她,快!”
颖儿却在听到自己流产的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寒流流遍四肢百骸。
颖儿仿佛已经听不到这个世界的一切声音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她不想拥有,便是不想失去,却为何又这般?
乌拉手忙脚乱地处理着这一切,颖儿的心却陷入了一片冰冷和灰暗,那双紧紧抱着自己肩膀的,颤抖的手,明明是要护着自己,却像在扼住自己的咽喉那般,让她有种快要窒息地感觉。
殿内的等被丽娜点亮了,宫女来来往往端着一盆盆血水出去,那红,耀眼,刺目。
“宇文邕……为什么?会有孩子……”
宇文邕紧紧地咬着唇,却说不出话来。他那般希望她们能有一个孩子,可是他知道她的身子因为服那药过多,已经很差,虽然他一直在努力的在弥补,可是御医说要恢复起来,起码也要一两年。
这个孩子,在他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却又在他们知道的时候离开,为何……要这般折磨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丽娜颤抖着手,端了乌拉开的药来,宇文邕接过来,可却被颖儿一手打翻:“我不喝,我不要喝,我要我的孩子……”
“公主,你还是喝吧,若是不除干净,您会性命不保的!”乌拉跪在地上祈求。
“阿颖,听话,快把药喝了。”
“宇文邕,我是突厥人的女儿,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很难被你们大周认可,所以我一直不愿意为你生孩子,所以一直都在喝药,终有一天,我做了决定,这辈子即使再没有孩子,也只会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让丽娜准备了凉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却要骗我,你们一定偷偷换了药,对么?”
“公主,奴婢实在不忍心,才偷偷换了药方,您要怪,就怪奴婢吧。”丽娜连连磕头,她从没想过,昔日的情景有一天又会重演。
“丽娜,我从小到大,最信任的,就是你,我之所以这么做,你是唯一的知情人,你为何要背叛我?”
“阿颖,是我偶然发现了实情,偷偷换了方子,与他们无关。”宇文邕沉痛地说道,作为她的夫君,他发现她为自己的江山社稷考虑而不惜服下避子汤,他如何看着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身?他只想,尽力的弥补。
颖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他,哭着,指着他:“宇文邕,你可知,我这一辈子,宁可得不到,也不要得到之后再失去,这种痛,我再也承受不了,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颖儿只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世界顿时陷入了黑暗。
“丽娜,再去端一碗药来。”
“是。”
待药再端来,他吹冷了,用勺子舀了药汁喂到她嘴里,可是她竟连昏迷着都这般倔强,紧咬牙关,不肯将药喝下去。
“皇上,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娘娘不仅会永久不孕,也可能会撑不下去……”乌拉提醒着。
宇文邕不得已,将药喝到了嘴里,强行撬开她的唇齿,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动作,将药喂到了她口中。
看到帝后如此,乌拉和丽娜都将头埋得很低。他们亲眼目睹着颖儿因为失去孩子,几乎要丢了命,如今再一次的目睹昔日的场景,心中无尽苦楚。
若是当初那一碗药没有被换掉,公主就再也不会有孩子,也再不会失去孩子。
待一切都处理完毕,宇文邕将知道将含仁殿的宫女太监都召集到前殿。
“封锁今夜的消息,朕要彻查此事!要是谁敢走漏了风声,杀无赦!”
宇文邕很少情绪失控如今晚,重罚宫人,这是第一次。
宇文邕离开含仁殿时,夜色很深,不似他来的时候,月儿圆满,清辉如银。他们都冷静了一段时间,本以为就此,可以如明月般圆满。可是时光没有过了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不该阻止她喝下那一碗凉药?
她说,她宁可得不到,也不要得到后再失去。
终究,是他伤害了她。
四、恩爱不再颖儿昏迷的这些日夜里,宇文邕总是守在她的身旁,亲自喂药,精心的照顾着她,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合过眼。可是颖儿却一直紧闭着双眼,即使药被强行灌下去了,却还是不见醒来。
乌拉说:“公主这是万念具灭,不是不醒,而是不想醒来。”
在无尽的黑夜里,宇文邕总会牵着颖儿的手,即使她还是昏迷着的,却还是在她身边喃喃低语:“阿颖,你为何就万念具灭了呢?难道你的心里,除了孩子,就没有了其他人吗?”
可是回答他的,只是无言的漫漫长夜。
皇后流产之事宇文邕又没有公开出去,只是对外宣称身体不适,也没有宣太医院的太医,只让了含仁殿的胡医乌拉照看,外人不得进入含仁殿打扰。
御膳房被彻底的查了一通,只知道那河蟹的确是宫外专门给皇宫里提供食材的商人提供进来的,没有任何问题。而那热心给丽娜推荐这道菜肴的主管却莫名自杀,这一桩案子,所有的线索具断。
宇文神举一从齐国回来,就接手这桩案子,秘密进行,可自诩破案如神的他,第一次遇到了如此大的难题。宇文神举分析出那不是自杀,而是在睡着的时候突然被勒死,之后才被掉在房梁上假装是上吊,一般男子寻死,都不会选择上吊而死,很明显,是被敌人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了。
宇文邕很是苦恼,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无形中惨遭毒手,而他这个自诩会保护好她的夫君却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日子,宇文邕精神不振,上朝也不是很用心,这些实情传到了已经许久不上朝,但仍然不放过朝堂之事的宇文护的耳朵里。
宇文护只笑道:“随他去吧,若他不想要这个江山,有的是人来坐。”
宇文邕下朝后,又继续赶去含仁殿,却见含仁殿的宫人们都站在外面,丽莎从里面走出来,却是拦住了宇文邕的去路:“皇上,公主醒了。”
宇文邕大喜,更是想进去,丽娜也出来拦了。
“皇上,公主说不想见你。”
那晚,她亲口说的话又萦上了心头,他终是没有进去,只是吩咐她们:“一定要照顾好皇后。”
此后的一个月里,颖儿都没有再管宇文邕,也没有再见他,身子恢复之后,依旧重复着曾经的日子。孩子不在了,她不再经常犯困,无法打发午后无聊的时光,便到司乐司去听听乐师们排练乐曲,听着听着,便迷恋上了音乐。
于是,当宇文邕夜里站在含仁殿外的时候,总是能听到殿内传来悲凉的琵琶声。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阿颖,你是在想家,还是在怨恨我?
他想她念她,却因她不愿见他,故他不出现在她面前。
丽莎和郑恩铭的婚礼在十一月初三举行,颖儿依旧很热情的去当主婚人,风风光光的将丽莎以郡主的身份嫁出去了。帝后许久不见面,却在这场婚礼上碰见了,只是,他们不是一道来的。皇后为新人主持了婚礼,皇上是带了许多贺礼过来,然而皇帝刚到,皇后就要走。不禁让观礼的人纷纷侧目。
十一月中,龟兹乐工苏袛婆率领龟兹和西域诸国乐舞队伍进入中原。来到了千年帝都长安,阿史那皇后亲自接见,并盛情款待,邀请龟兹乐团在司乐司传授音律技艺,第一次在中原引进了“五旦”和“七调”的音乐理论,使得许多著名的乐曲有了明确的词谱,对后世乐曲的创作和保存影响深远。
宇文邕见颖儿这般迷恋音乐和舞曲,便下令用“五旦”和“七调”将《乐府》里的舞曲重新编订。
颖儿引进了西域和龟兹人的“五旦”和“七雕”,西域人自然也想见识一下大周的乐律中的比较新奇的东西。颖儿虽喜好音律,但对音律还不甚了解。
正在这时,舞台上来了一批穿着打扮和士兵差不多的艺人,每个艺人的衣服上都有一个不同的字,而身后,更有牛皮鼓声为伴奏。颖儿一看便知,原来是象戏。
他们的表演,颇有一种气壮山河的气势,其中又体现了各种谋略,让龟兹人大声交好,表明了要将这一支舞曲带到西域去表演,可是却不知该如何编写这舞曲的文本。
颖儿苦恼之际,宇文邕派何泉送来了写好的这支舞曲的文本,解决了颖儿的难题。
宇文邕发明的那本来只适合于在棋盘上运作的象戏用人物演出的方式编排成了舞曲,在龟兹和西域乐队的面前展示,赢得好评,编入《乐府》。
十一月末,宇文邕召集百官和沙门、道士于大德殿,开讲《礼记》,表明自己要以儒术治国的决心。讲完学,宇文邕又要趁着在年前到南郊祭祀,为天下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因着南郊行道崎岖,本该帝后齐去,但宇文邕以皇后忙于春节宴会之事为由,没有将颖儿一同带去,而是自己带着百官前去。
颖儿的确正忙着筹办春节。周国的春节是要按着汉代的来办,颖儿从未经手过,只好连夜翻阅汉代留下的一些礼节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