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颖儿从未奢望过见到宇文邕,可实事却相反。
他还是冷着一张脸,旁边是破碎的药碗,已经被收拾好,放在托盘上。
颖儿嗤笑了声,他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扭过头去,不在再看他,肚子里充实的感觉告诉她,孩子还在。
他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声色俱厉:“没有朕的允许,你没有权力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
她依旧不看他,他掰过她的头来,低头靠近她,然而,她只觉得这是一种屈辱,她紧咬牙关,抵制他靠近。
他终于放开她,她狠狠地擦着嘴,扶着床沿呕吐起来,让他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宇文邕,从今日起,你不要再靠近我半步,我讨厌你!”颖儿声嘶力竭地吼着,眼泪哗啦啦地流着。
“等你好些了,朕送你去云阳宫,不会再去打扰你。”淡淡地说完几句,他便转身离开。
背过身的他,泪水落下,脸上却是笑着的,她越是恨他厌恶他越好。
三日后,颖儿离开长安,宇文宪护送,乌拉陪同,他们二人的职责便是时时刻刻守着她,不准她做傻事。
宇文邕没有亲自去送她,仿佛真的对她没有了一丝牵挂。
临行前一晚,宇文邕将已经辞去一切职务在家陪爱妻的宇文宪诏进御书房。
那一晚,御书房的灯光摇曳,忽明忽暗,宇文邕的容颜和声音隐没在阴影里,他对跪在地上的宇文宪说:“我把她还给你,没有为什么。”
宇文宪答:“她不是一件物品,你想要的时候就占为己有,不想要的时候又将她丢弃,不要让我也看不起你。”
宇文邕沉默了。他很想解释,却又不想解释,最后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罢了。
宇文宪离开时,说了一句“你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
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可是,只要她能幸福地活下去,他也不后悔。
云阳宫坐落于青山绿水间,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长安已步入秋季,而云阳宫还是春天。
颖儿是第二次来,她不出宫,连曾经与宇文邕住过的明光殿也不愿意住,搬到了没有去过的望风楼。所有有她和宇文邕记忆的地方,她都不去,她本来连云阳宫也不想来,但她更不想待在长安。
颖儿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期待着孩子的成长,她甚至都不愿意去碰自己的肚子,似乎,只任凭那个孩子在她腹中自生自灭。
她的脸上再没有笑容,每日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过着机械的生活,整日就是吃药,睡觉,吃药。
宇文宪就那么在云阳宫守着,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长安,见过温颜玉,守着她,不准她做傻事,他已经看着她机械都生活一个月了。
长安,御书房内,神举跪在宇文邕面前:“皇上,臣该死,未能找到皇贵妃。”
宇文邕似乎早已料到了结果,却还是紧皱眉头,紧紧盯着宇文宪,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是没找到,还是不想让朕知道?神举,你撒谎从来都瞒不过朕的眼睛。你一旦撒谎,看朕的目光会不坚定,嘴上却会异常坚定。”
神举沉默不语,宇文邕猜对了。
“是她不想见朕,所以你才帮着她隐瞒吧?”
宇文神举低下了头,算是默认。
宇文邕似乎早就料到如今,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宇文神举,道:“把这个交给她,朕想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了。既然你们不打算告诉朕她在哪儿,那她的安全你来负责!”
神举一阵惊讶:“臣若是离开,谁来保护皇上,为皇上办事?”
“保护自己,朕能行,办事还有郑恩铭,朕给你安排个任务前去,这样就没有人怀疑你了。”
神举无话可说,只得奉命离开。他开始怀疑,宇文邕有什么事瞒着他,而这件事一定事关重大。
次日去,许久不见夫君的温颜玉找上了门,也请旨前去云阳宫,理由是:云阳宫气候好,适合养胎。
温颜玉恰好也是怀胎数月,与颖儿几乎是同一天知道有孕的。想来去,也算是一种缘分,头与宇文宪是同年出生,他也挺希望他的孩子能与宇文宪的孩子从小在一起,一起出生,一起长大,还是好兄弟。于是,他点头答应了温颜玉去云阳宫养胎。
温颜玉去云阳宫去得仓促去,宇文宪还没接到长安的消息,温颜玉就先到了。温颜玉娇红着脸,挺着不大不小的肚子,还是灵活得很,在看到宇文宪的时候就小跑起来,宇文宪算是怕了她,快步上前将她的身子稳住。
“你来做什么?”宇文宪显然并不高兴。
温颜玉还是像大猫一样往宇文宪怀里钻,听宇文宪疑问,她抬起了头,扑闪着明媚的眼睛:“当然是因为想你了。夫君,你忙皇上吩咐的时而,已经一个月不曾回家了,玉儿和孩子都想你了。”
温颜玉说着,还拉宇文宪的手放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她半倚着身子靠在宇文宪身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宇文宪都手碰到她小腹都时候,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了一般,鲜活地踢了温颜玉一脚,温颜玉一疼,“呀”地叫了一声,宇文宪有些焦急地问:“怎么了?”
虽然疼,温颜玉脸上却笑得更深:“夫君,孩子见了你高兴,他踢了我一脚呢。”
许是温颜玉和宇文宪这边欢喜劲儿太大,足不出户的颖儿也闻声而来。云阳宫气候暖,她穿得少了些,肚子也藏不住了,温颜玉看到了,面色一僵,却抓得宇文宪的胳膊更紧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吧,你又晕在身,不必向我行礼的。”颖儿看着宇文宪仍旧停留在温颜玉小腹上的大手,她也微微碰了碰自己的小腹,有些失笑,原来,孩子在腹中,感受到了父亲的存在,他是会动的,而她的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原来是因为见不到父亲。
父亲……他的父亲连她都不要了,她还能奢望他会好好爱这个孩子吗?
“皇后娘娘您……”
温颜玉到底还是怀疑颖儿的,她到云阳宫来,宇文邕没有想世人解释清楚,而皇后有孕的事,更是外界谁人都不知晓。身怀龙嗣,本该昭告天下,然而皇上却没有这样做,反而秘密地将她送到云阳宫来待产,还让她夫君陪同…除非这孩子不是皇嗣,皇上想秘密处理掉,瞒过所有人!
孕期的女人总喜欢胡思乱想,还总往坏处想,皇上不派别人,偏偏派她夫君来,皇后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她不敢再往下想。
“颜玉,我们同一天知道自己有孕,很是巧合呢。只是这孩子见不着光,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罢了。”
颖儿这么一说,温颜玉脸色更是惨白,见不得光的孩子,难怪……连皇上都不愿意承认的孩子,怎么就见得着光呢?
温颜玉有些失神,将宇文宪僵硬地手从她小腹上拿下来,神色很不自然:“是很巧,皇上怕娘娘一个人在云阳宫太过孤单无聊,叫贱妾前来陪同养胎。”
“如此甚好。明月,待会儿你带国公夫人挑选宫殿吧。”
明月应了声,带温颜玉去挑选居住的宫殿,随侍在旁的乌拉陪同着颖儿回望风楼。
她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听见她轻声叹息着一句话:“见不得光的孩子。”
他身子僵硬去,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皇兄一直都没有公布她有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