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写着漫天飞雪,满世纷乱。雪还没有停止,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颖儿强撑了好几个时辰,马车接近云阳宫时,已是傍晚时分,颖儿已经疼得晕死过去,宇文宪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往云阳宫奔去。明光殿离宫城较近,太医属又在明光殿附近,是以,宇文宪直接将颖儿送进了明光殿。
看到宇文宪平安归来,温颜玉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他手中抱着的人吓到了,她……居然还没死!
灯火阑珊下,仍然见着她的下身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宇文宪的衣服,据说被产妇的血染了衣服的男人会万事不顺的。温颜玉一震,急忙叫人去帮宇文宪接颖儿,然宇文宪狠狠瞪了温颜玉一眼,并不松开颖儿半分,还对靠近他阻碍了他路的宫人怒吼:“滚开!”
宇文宪抱着颖儿来时便已派人去叫乌拉,乌拉很快就进了明光殿,虽行色匆匆,但经过温颜玉身侧的时候他听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惨白,他才匆匆进内殿去。
孕妇晕死,对产子极为不利,更何况,她这一胎本就怀得极为危险,搞不好,一尸三命。是以,乌拉急忙给她施针,让她清醒过来,孕妇清醒过来,才有力气生产。
内殿紧张无比,外殿同样有人紧张。温颜玉脸上惨白还未褪去,着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一眼被屏风挡着,帐帘也被拉下对内殿。
“皇后娘娘,你终于醒了,快,用力,孩子还有救!”
内殿突然传来乌拉的一声惊喜呼声,温颜玉一顿,握紧了双掌,这时,内殿里的人都被驱逐出来,包括宇文宪在内。
宇文宪一出来,温颜玉就被吓了一跳,方才太过着急,他还没来得及看温颜玉一眼,现在见她脸色极为不好,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温颜玉怕他看出端倪,摇了摇头,宇文宪也放了心,目光又注视到隔着屏风和帘帐的内殿,只见宫女门端水进去,空手出来,又将屏风和帘帐掩得严严实实。
温颜玉见宇文宪还是那般关心里面的情况,不由嫉妒,故意“哎呀”了一声,缓缓躬下身子。宇文宪被她突如其来地惊呼和表现吓到,急忙上前去扶她,“怎么了?刚才不是说没事吗?”
“我……”温颜玉不知怎么说才不会露出破绽,继续倚靠着他,突然,肚子也开始痛起来,有股暖暖的液体从下身流出,温颜玉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宇文宪的胳膊,声音颤抖:“夫君……我,我也要生了…”
宇文宪一惊,往她下身一看,衣衫已经已经湿了,顿时如五雷轰顶,云阳宫目前就乌拉一个医官,颖儿和温颜玉产期本该相差半个多月,可如今两人都早产,里面那个还没生万,外面又有一个要生……
宇文宪抱着温颜玉朝内殿走去,却听在殿外,大喊:“乌拉,我夫人也要生了,怎么办?”
内殿,颖儿虚弱地在乌拉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说完,只见乌拉面色沉重,颖儿又晕了过去,脸色惨白。
乌拉刚将脑袋从颖儿耳边抬起来,却在听到宇文宪的喊声时,脸上闪过异样的神色。
终于,等到机会了!温颜玉,你欠公主的,总归是要还的。
乌拉没有立即回应,宇文宪越发紧张,温颜玉却开始害怕了,因是早产,她也痛得不行,精神有些恍惚,却紧紧抓着宇文宪的手臂,她满头满手的汗,宇文宪的衣服先是染了血又再染,褶皱不堪。
“夫君,我好怕,我会不会死…”
“别怕!我在这儿!”宇文宪安慰着温颜玉,相识相伴多年,夫妻一年多,他对她即使没有动心,却早就把她当亲人一般。
“进来吧!”内殿又传来乌拉的声音。
宇文宪慌张地把温颜玉送进去,好在内殿的床够大,还能躺下温颜玉,之后还绰绰有余。
宇文宪为温颜玉盖好被子,然后看了一眼温颜玉旁边又晕过去了的颖儿,脸上的担心越发浓重了:“乌拉,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乌拉低声道:“不好说…”
温颜玉阵痛越发厉害,见宇文宪关心颖儿,她还有功夫妒忌,又紧紧拽了宇文宪的手臂:“夫君,我怕,在这里陪我…”
乌拉看了温颜玉一眼,对宇文宪道:“出去!”
这样的情况,乌拉是医官,他自然是听他的才不会误事,便起了身,可温颜玉却不放开他,又问:“宪,我和她,谁在你心里的位置更重?”
宇文宪一脸为难,这时,乌拉突然上前来,掰开温颜玉的手,然后将宇文宪推出内殿,合上屏风。
温颜玉看着乌拉,却对他很警惕,不是不相信他的医术,而是因为他是突厥人,是阿史那颖娘家的人。她本没想到自己会早产,所以没有带府医,该死的云阳宫,偏偏只有乌拉一个医官,她不信任他,但现在他却成了她必须倚靠的人。
“乌拉,我之前对你有成见,我现在向你道歉,你,一定要让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啊。”
乌拉抿了抿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压低了声音,出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汉话:“齐国公夫人,您也是早产,这也要看天意了,如果作恶太多,不仅自己会折寿,你的孩子,很可能也会受到诅咒。”
温颜玉面色惊恐,指着乌拉:“你……你知道了什么?”
乌拉面露怒意,仍然压低了声音,靠近她的耳边道:“那你做了什么?”
“我……啊!”温颜玉还没说完,猛烈地痛意袭来,她痛得差点昏过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乌拉却没有过多管温颜玉,看向昏迷的颖儿,面色沉重。他颤抖着手,掀开盖在颖儿下身的被子,取过早已准备好的银针,插在颖儿肚子以上的某个穴位,然后,取过锋利的匕首和剪刀,开始动作起来。
内殿,传来温颜玉的痛苦的喊叫声,那叫声渐渐沙哑,渐渐微弱。
宇文宪焦急地在外殿走来走去,宫人们跪在屏风外两侧,干净的热水也已备好,她们只随时等候调遣。
夜色渐渐深沉,宫人在明光殿中添了蜡烛和灯油,明光殿中的灯盏皆由琉璃所制,点上蜡烛或油灯,明亮非常。
“哇——”
终于,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划破了夜的寂静,宇文宪的心放下了一半。宫女们听到乌拉的调遣,纷纷端盆进入,干净地水进去,染血的水出来。
不一会儿,乌拉手中抱着一个孩子,他身边的宫女抱了一个,那宫女将孩子交给宇文宪:“恭喜齐国公,尊夫人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宇文宪接过孩子,却没来得及看,就问:“皇后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生了个小公主,还没有醒。”乌拉只是静静地,看着怀中同样静静地女婴,那女婴很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一般。
乌拉的话,宇文宪也没有多想,他以为,她只是累极了。看向怀中的男婴,男婴蠕动着小嘴,似乎还没有哭够。
“你之前不是说皇后可能怀的是双生子么?”宇文宪也看了看乌拉怀中的女婴。
乌拉叹了口气,面露沧桑:“我医术到底还是不如两位师父,是时候离开太医属了。”
宇文宪将孩子交给宫女,准备踏进内殿,乌拉却突然跪在他面前,手里还抱着小公主:“娘娘醒来想见皇上,您能不能亲自去一趟长安,将皇上请来?”
宇文宪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猛然抓住了乌拉的肩膀,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娘说,等皇上来,您自然会知道。”乌拉还是强装镇定。
宇文宪犹豫再三,终是点头:“好!我看她们一眼去,立刻就启程!”
“不,您立刻就得走,这里,交给臣来处理!”乌拉语气决断。
宇文宪疑惑更深,但他信任颖儿,便也信任乌拉,终是转身出了明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