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有孕喜忧参半,温颜玉凄零挽留见长恭走了,颖儿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这么紧张,莫不是本宫得了什么无药可治的病,命不久矣了?”
“皇后娘娘,你别这么咒着自己。”
“那你倒是说说,本宫得了什么病?”许是困了,颖儿已经昏昏欲睡。
乌拉沉默了许久,表情惨淡,缓缓开口:“娘娘没病。”
颖儿瞌上了眼睛,淡淡道:“既然没病,那就退下吧。”
“公主!”
乌拉一紧张,唤了以前在突厥的时候对颖儿的称呼,颖儿有些不悦地睁开了眼睛,厉声道:“本宫现在已经不是突厥的公主了,乌拉你若还是不清楚,那便回突厥去吧!”
如今突厥与大周已经敌对,她到底是突厥人,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他人的眼线,她定不能再让宇文护或者宇文邕对她有所怀疑,所以所有与突厥有关的东西,她都会厉声禁止。
“臣不敢!”乌拉有些紧张,四下看了看周围,幸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在他心里,她一直是公主,虽然她如今是大周的皇后,却是他心中的公主。
“退下吧!”颖儿复又瞌了眼睛。
乌拉没有要走的意思,折腾了许久,才道:“娘娘如今又有了身子。”
颖儿似睡未睡,听到乌拉这么说,猛然睁开了眼睛,半坐起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娘娘又有了身孕,已经一月有余。”乌拉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勉强露出些喜色,然而心里却忧心忡忡。
“你说的,可是真的?”颖儿难掩语气里的喜悦,手惊喜地抚上了平坦的小腹,脸上满是温柔,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乌拉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颖儿露出这样喜悦的神情了,那剩下的话没能忍心再说下去。
“是真的,娘娘,你又有孩子了。”
只要公主快乐,他一定会努力学医,这一次,再也不会让公主伤心了,即使用尽一切手段,他也要保他们母子平安,让她以后再也不要伤心了。
颖儿似乎还不敢相信,有些紧张地抓着乌拉的手腕:“乌拉,你告诉我,不是为了让我开心才骗我,而是我真的有孩子了,是吗?”
女子冰冷的手握着乌拉的手,让乌拉身心一颤,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乌拉不敢多想,急忙将她的手送到被子里去。
“娘娘,是真的,乌拉没有骗你。”
颖儿焦急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色又柔和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好地躺着,闭上了眼睛,声音浅淡却不失喜悦地说:“乌拉,这一次,我要好好的照顾这个孩子,所以,我也会好好的照顾自己。”
乌拉点了点头,他知道,失而复得是一种难言的喜悦,可同时也是一种明晃晃的警戒,这警戒让她的旧伤又会显现。
“乌拉,先不要宣布我怀孕的消息,等孩子坐实了,我想亲自告诉皇上。我的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尤其是不能让突厥和宇文护知道。”
“臣记下了。”
颖儿此举乌拉明白她的用意,如今突厥与大周势如水火,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一边可能会被突厥利用,一边一定会被大周忌讳,时时刻刻都会危险重重。
这个孩子,他既希望是个皇子,将来会是公主的依靠,又希望是个公主,若是公主,便不会有人对她不利,她才能平平安安的在大周皇宫长大。
齐国公府上,灯火明亮,温颜玉屋里,温馨异常。
温颜玉倚在宇文宪怀里,她满脸的笑意,而宇文宪面色如常,不喜不忧,凝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心思根本救没有在爱妻身上。
温颜玉突然伸出藕臂,揽住了宇文宪的脖子,宇文宪才回过神来,赶紧将她的手拿下去,声音不温不冷:“别闹了,睡觉。”
温颜玉脸上闪过一抹失落,悻悻地收回了手,离开了宇文宪的怀抱,背着宇文宪,侧身躺下,不满而又伤感的说:“宇文宪,你到底当我是什么?竟连替身都不如!你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娶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义兄的提议,你娶我,只是为了少一个公主嫁给皇上,那个女人就少一点威胁么?”
脸上宇文宪沉默不语,仿佛,她说对了他的心思。
温颜玉突然转过身来,娇媚的脸上露出讽刺一笑:“可你终究还是阻止不了齐国的公主嫁过来。如今大周与突厥交恶,反而与齐国交好,皇上娶了齐国的公主,已经不再宠她了,你所做的一切已经白费了,你是不是还打算休了我,等着机会再和她在一起?你做梦吧!”
宇文宪虽神色平静,然而眼中已经起了愤怒之色,猛然站了起来:“你今日废了那么大劲阻止我进宫,就是为了让我来听这些吗?”
“宇文宪,你那么勤快的跑宫里,不就是为了见那个女人吗?既然这么放不下,当初她满心和你私奔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她走!和她走得远远的,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伤心难过了!”温颜玉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宇文宪深深吸了口气,背对着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若是能安安稳稳,我们还能勉强过一辈子,若是不能,我只能给你自由,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吧,我的心很累了,不想再折腾了,明日,我便请旨再回同洲去。”
宇文宪说完,抬步走了,还没到门边,却又被温颜玉从身后紧紧抱着:“不——夫君,你不要走,我以后好好听话,不再吃那个女人的醋就是了。”
她的泪水,渐渐湿了他后背的衣衫,在那玄色的衣衫上留下来神色的水痕。
宇文宪呆愣了片刻,缓缓地掰开她紧紧相扣的十指:“玉儿,既然太累了,就不要勉强自己。我还是希望你能像从前那样活泼开朗,你还年轻,不要在我身上耗费太多的青春。”
他第一次唤她“玉儿”,这般温柔的称呼,却是要将她推离他的身边才说的。
温颜玉继续扣紧了被掰开的手,狠狠地摇头:“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哪怕你不爱我,也不要赶我走好吗?我已经是你的女人,是皇上赐婚,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怎么能赶我走?爷爷已经死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温颜玉的话,就像一道深深的诅咒一样,提醒了宇文宪此生犯过的大错: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他练兵回来,母亲关怀她,亲手为他准备了鸡汤,还一口一口的喂他,说他若是不喝,就是不孝。
他自小在突厥长大,与目前聚少离多,自然是极其的听话,喝下了目前亲手喂的鸡汤。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温颜玉和他母亲算计好的。
他与温颜玉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新婚之夜他已经与她说得清清楚楚,他们同房而不同床,只是做给西凉的使者看。可是那天喝了鸡汤,半夜里他感觉到身子的难受来得猛烈,才意识到被下了药,他本想离开去找府医解药,谁料房门被上了锁,房间的灯被点亮,温颜玉脱光了衣服来诱惑药性发作了的他……
结果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与温颜玉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想到此,宇文宪又不得不负责,哪怕知道那明明是她们设计的。他打算和温颜玉好好过日子,可是当看到颖儿过得不好,看到她孤单寥落的背影,他才可笑的发现,心底里还是放不下过去,一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在逃避。
温颜玉抱着他哭诉了许久,她突然松开了手,他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正准备离开,温颜玉却惨白着脸顺着他的后背倒下。
她倒下时,脸上噙着讽刺而又悲痛的笑,双手紧捂着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