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举微微一愣,随即开怀大笑:“原来竟是毗贺突,多年未见,不曾想你都长这么大了,为兄都不认得了。对了,为什么当年四表弟回长安时你不回去?你可知姑父临终前聚集了众位子女,唯独不见你,他还念着你为什么不去送他最后一程,是不是还恨着他呢!哎~”
“也许吧!”宇文宪沉默了片刻,说到。
也许如他所说,他真的还恨着父亲吧!当年父亲把他和四哥先是送出了太师府到李府去抚养,待他们长得大了些又送到突厥来做质子,那时的他还不懂事,父亲骗他说只是送他们到草原玩耍,没想到这一“玩耍”就是十一年。当年父亲病重,使臣到突厥来请他们回去,四哥回去了,再也没有再回来,颖儿离了四哥总是不开心,他留下来照顾她,继续陪她练功,想办法逗她开心……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是否有父亲已经不重要,他心里最重要的只有她……和母亲。
“难道你连母亲也不要了吗?”神举又道。
“阿母——”宇文宪沉默了,是啊!除了可敦娘娘,他还在长安有一个母亲……
“呵——你在突厥呆久了,连咱汉化了的鲜卑人对母亲的称呼都忘了,是不是也忘了自己是宇文家的人?你知道,姑父有很多个夫人,父亲走后,没有子嗣的都做了陪葬,有子嗣的都跟着子女在府中安度晚年,而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当年听说你不回长安了,她有多伤心,若是四弟阻止不及时,她就要给姑父殉葬了!”
“我……我没忘!”
母亲的过去从来没有人和他提起,母亲自己也不说,他和母亲的感情也是两年前才建立起的,这次来求亲也是母亲允许了的,母亲怎么会……他想告诉神举他回去过周国,只是没有得到三哥重用,于是便请旨来突厥求亲。母亲在封地有下人们照顾,他不用太过担心,可是神举这么多年也分不开身到封地来看他,他这个对大周来说无关紧要的人做人质回来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不会传到地方去,因此神举应该是一直不知道自己两年前就回长安了。
“没忘就好!这次就随我们回长安!”
宇文宪没有再争辩,他来突厥快半年了,的确该回去探望母亲了。
说话间,绳子已经拉上来了很多匝。但神举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四弟功夫在他之上,轻功更是了得,怎么会让人拉了这么久?
“表兄,悬崖底下的是谁?为什么你和那木都这么护着这根绳子?”宇文宪见神举皱起了眉头,问道。
“是祢罗突!我和他分两路去找三公主,我沿着悬崖下的河流找,他沿着这悬崖下去,他说有可能悬崖上有壁洞,或许三公主会在某个壁洞内!”神举如实回答。
“遭了!”宇文宪暗叫不好,“我和三公主一起掉下去的,我亲眼见着她掉进了水里,我比她晚了几步,那河水湍急我才没能找到她,她怎么可能会在壁崖上?那壁崖上长满了毒花毒草还有食人花,四哥没有带火把的话,也太危险了!”
“什么?!为什么他们突厥的士兵都不说?”神举暗怒,“突厥人实在是可恶,那个什么燕都王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极力帮助寻找的,可是他派给的人不但不听从他的吩咐,还在河流两岸的人家户里借助找人的名义把人家弄得鸡飞狗跳,抢人家的家禽,抢人家以为生计的粮食,那德性就像伙强盗。”
“燕都王的军队?除了燕都王从来没有听从过其他人的指挥,就算是已记息可汗亲自下令,没有燕都的同意他们都不会听从,更何况你我还不是突厥人!”
“呵——如此说来,突厥也有个宇文护?”神举自嘲到,没想到在突厥这个让人听着就是野蛮人的地方,居然也会有燕都这样厉害的角色。他和四弟匆匆接过燕都的军队,也没有怎么仔细看他,他只记得燕都王是个三十岁上下长得雄健体魄的男人。
“哪里有王,哪里就会有权臣,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就算突厥也不例外,何况已记息可汗还学着孝文帝在突厥推行汉化。这个融了汉人权谋与突厥人也蛮残忍一身的人,难恐将来他不是我大周的劲敌!”宇文宪道。
二人加紧了拉绳子的速度,终于感觉到重物似乎离崖边越来越近了。
终于,他们看到崖边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攀附在崖边的石块上,五指用力地抓紧,暗红色的血从他的指尖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