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日天明,颖儿还未睡醒,宇文邕便已出门去。却见神举回来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皇上昨日战斗得如何?”神举一言,总有故意的意味,但因着宇文护也在这客栈中,只好声声称宇文邕为皇上。
宇文邕除了对颖儿,对其他人的废话一向不理睬,今日却答了:“甚好!”
神举本以为他又是被忽视的命,却没想到他会答,果然是与美人相处了一段日子,连性格都变了。
“灵兮那边,都办妥了吗?”
“我那日看到高湛与她拔刀相向,可是河南王及时出现救了她,之后我便回来了,却赶不上你们的脚步,之后到了洛阳,有遇暴雨,结果寻了你们几日无果,如今大水淹没洛阳城,想着你们若是还没回长安,应该会在这里。店主说有人大款花了几倍的价钱包下了这里,我就肯定你应该在这里了。”
“神举,你身上有治疗刀伤的药吗?”
神举眉头一皱,“是你受伤了还是里头那位受伤了?”
“她!”宇文邕回答得直截了当。
“难怪你肯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原是有求于我。给你!”神举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宇文邕。他之前也受了伤,在邺城来洛阳的路上买了伤药,如今自己的伤也快好了,药也没剩多少。像宇文邕这样的人,到哪还能缺药?只是如今水淹洛阳,药铺什么的都被淹没了无处寻药。
“谢谢!”宇文邕难得对他说一次谢。
“先别谢我,这药也剩的不多,得赶紧离开洛阳。我去寻船只!”神举说完,一溜烟又离开了,他来找宇文邕,是来报平安的。
从楼上走廊往下看,水似乎退去了些,但仍然无法通行。宇文邕知屋内的颖儿还未醒,也不去打扰,只是想着昨日她滴水未进,晚膳也没有用,昨夜又流了那么多血,便去客栈的厨房看看。
客栈的厨房里,只有一个胖女人在忙碌,长相一般,但看起来却很好相处。见宇文邕到厨房来,先是一愣,才笑道:“公子饿了,吩咐人来通知我便是,我会尽快送去的。”
宇文邕见她语气和缓,也放开了心,“无事,只是我妻子受伤了,我想来给她煮点红枣粥。”
胖厨娘更愣了,他自己煮?红枣粥?一个长相如此俊逸不凡的公子会做饭?还懂得这些?差点惊掉了她的白牙。
“这里有食材吗?老板娘可否借我炉灶和锅碗?”胖厨娘还未惊醒,宇文邕又问。
“有有有!”胖厨娘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给宇文邕找食材,让了一个炉灶给他,给他准备了锅碗瓢盆。
待一切准备就绪,宇文邕便挽了衣袖,做开始行动。胖厨娘也给他帮忙生火,看他好像很熟悉做饭的样子,将用温水泡了一会儿的干红枣先放入锅中煮出味,再将泡得发胀的小米倒如红枣汤中,一直熬至粥状。
末了,胖厨娘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宇文邕,“这是苟杞,也是补血的,家一些进去还可以调味。”
“谢谢!”宇文邕接过,撒了一些入锅中。他自然知道苟杞的功效,没想到这客栈中也会有。
胖厨娘听到他居然对自己说谢谢,惊得合不拢嘴。
胖厨娘一直在看着他,竟然忘了自己要给客人们做早膳,直到有人来催,她才回过神来。
这家客栈都被宇文护包了,那来催的人,自然是宇文护的手下,看到了宇文邕在厨房里,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赶忙跪下,出口断断续续:“皇…皇”
宇文邕一个冷眼,他立即改口,“皇公子,您怎么会亲自做饭!”
宇文邕将它扶起来,“你该做的就是把守好客栈的安全,厨房地上有油,小心滑倒。”宇文邕不想身份暴露,便如此说,虽然那理由有些勉强,但他暂时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而那手下赶紧抱拳,“遵命!”然后退了出去。
“原来公子姓黄!”胖厨娘其实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生平见过的贵人也多,但像宇文邕这般气质不凡的还真是少见,而像他这般气质不凡身份尊贵的还会亲自下厨做饭的还真是第一个。
“不错!”宇文邕不想暴露身份,她猜姓什么便是姓什么,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未避免节外生枝,只得如此了。
红枣粥需要熬得久一些味道口感才好,所以宇文邕在厨房多待了会儿。
那属下向宇文护回命的时候,竟然还将看到宇文邕在厨房里亲自做饭的事说了出来。
宇文护笑了笑,“这些事见怪不怪,不然当年他是怎么坐上大将军的?如今又怎么坐上这皇位的。”
那手下只能毕恭毕敬地低头听着,不敢接话也不敢将宇文护的话说出去。
直到熬好了,宇文邕盛了两碗出去,走时还吩咐了胖厨娘把剩下一碗的份量送去给宇文护,不过他出口的却是“白发老者”。还让她随时按照他的方法这几日每日煮一些红枣粥备用。胖厨娘连连点头应是。
今天的早膳果然迟了,宇文护的手下等得发慌,但宇文护却不紧不慢,等到的却是店小二送来的一碗红枣粥,小二还将粥报上“是黄公子亲自煮的”。宇文护接过,竟还津津有味地吃了。
他的心腹则担忧地说:“大总宰不担心会有毒?”
宇文护冷了他一眼,他赶忙跪下:“是属下失言!”顾自掌嘴起来。
宇文护吃着宇文邕精心熬的粥,脸上的表情竟然像是一位慈父在享受着儿子给他献上的佳肴一般。
吃完了,他突然失落起来。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其实他也不想永远在宇文邕心中留下恶形象,可是宇文邕要真正成长为一个帝王,就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来逼他。
他开始怀念在军中的日子,那时候宇文邕会叫他堂兄,打了猎物烧烤也会叫他一起享用,只是如今,这些都成为奢望了,自从他杀了他的两位皇兄,把他逼上皇位的那一天起,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了。
宇文邕这边,则是他坐在她的身边,再为还未醒的颖儿擦了药,然后静静地等着她醒来。
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离不开她了,真如那日他唱的《凤求凰》中,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如今他已是一刻不见兮,思之发疯了。
他自问自己的隐忍最好,可是在她面前,他什么也忍不了。
昨日,他看到宇文护拔剑指她,他真的忍不了,才冲出去阻止,却为此得罪了宇文护,他努力了多年的成果很可能就此白费,但也可能适得其反,恰好在宇文护心中树立了一个昏君的形象,只要回朝再给他些甜头,他就对他更加放松警惕了。可是颖儿,真的能原谅他娶了好几个妃子,她真的能适应后宫的生活吗?
颖儿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居然看见他在发呆,这真是难得啊,就继续盯着他,看他在想什么,可是他琥珀色的眼眸明明很清澈,却似乎深得看不见底。
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盯着他,他忽然唇角一勾,一个吻就盖住那双迷人的眼睛,先是左眼,再是右眼。
“讨厌!”颖儿试图推开他,又爬扯到伤口,流血了又浪费药。
宇文邕见她不满的翘着小嘴,唇移至她的唇上,蹂躏了一番才罢休。
颖儿一醒来,又被他弄得俏脸微红,昨日的“大战”又涌入她的脑海,令她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放肆了,她记得在突厥的时候她拉他的手他都会脸红,现在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公然占她便宜!
“好了,我吃饱了,现在该你吃了。”宇文邕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等着她。
这样的话此刻听在颖儿耳中,好像是在*,她更不好意思了,把头扭像一边,不再看他。
宇文邕知道她误会了,笑得更得意。端起了一碗已经不那么烫的红枣粥舀了一勺递到她面前,“我是说你该吃早膳了,从昨日一直'战斗'到现在,也该饿了。”
颖儿嘴角抽了抽,他果然越来越会佻弄她了。张口,喝下了他递来的粥,心里眼里都甜了。
“这客栈里服务得还真是周到,居然还提供红枣粥?”颖儿尝了这粥,味道好极了,甜而不腻,口感润滑,除了红枣,还有难得的苟杞。这样的粥中上品,没想到这中地方也能做得出来。
“你说呢?”宇文邕为她的反应有些不满,但又不好说是自己做的。
“很好吃,堪比皇宫御膳。”
她说对了,他就是去御膳房学的。
颖儿吃完他手中的那一碗,眼尖的又发现了桌上还有一碗,连忙说:“我还要!”
宇文邕笑了笑,他就知道颖儿是个小吃货。端了碗,又舀给她,她却说:“我要自己来!”
他无奈,只好递给她。
颖儿接了,用勺子舀了,递到他嘴边:“光顾着喂给我吃,你肯定还没吃过吧!”
宇文邕难得见她对自己这样温柔,张口嘴,吃了。明明是他做的,她喂给他吃,他就好像在一吃蜜似的,甜甜的不是粥的味道,而是她的心意。
“颖儿,有你真好!”
“现在才知道我好啊!”
“早就知道了。”
屋内温情脉脉,屋外却寒气逼人。宇文护站在门外,有些不悦,看来这阿史那颖真的忘乎所以了,他该找时机提醒提醒她才是,不然她不能成为他的助手,反而会成为迷惑宇文邕的祸水。
“咚咚!”门被敲响,屋内停止了打情骂俏。
“何事?”宇文邕的语气恢复了冷然。
“皇上,神举已经找到了船只,我们今日午后就可返回长安。”
屋内二人听到是宇文护的声音,顿时都冷静了下来。宇文护那夜的话出现在她脑海。她是要帮宇文护把祢罗逼迫成长的,而不是在他身边“祸害”他,让他松懈的。
“大总宰,朕马上就来。”在宇文护面前,他又恢复了冷静。
用膳时,颖儿和宇文邕还有宇文护都用得极少,宇文护在场,也没有人发一言,神举的突然出现,宇文护也没有过多问。他知宇文神举是宇文邕的得力护卫,本身也是宇文家的人。
宇文护带来的人也不算很多,顶多就一个卫队十几人,几艘小船也足够了。
神举弄来的船,只是普通的小木船,他是和渔民买的,买的数量足够乘下所有人。如今洛阳水患,这水面自然不必自然的河道,处处都有可能碰到屋顶或者障碍物,只有小船方能过那些狭窄的缝隙。
上船时,宇文邕,颖儿,神举三人一船,宇文护则与两个护卫一船,护卫划船,他只管乘。而颖儿这边,宇文邕和神举两人划船,颖儿只管乘船。
颖儿这些年虽在中原的地界行走,却没有走过水路,也没有乘过船。在突厥容易干旱,更没有乘船的河湖。如今乘着船,哪怕是不适应,难受,却忍不住对船充满了好奇心。
只是另外一条船上的宇文护对上她,就是一个个冷眼,皇帝和贴身侍卫亲自为一个女人划船,他真是大开眼界了。如此看来,亲自给她做饭又有什么稀奇的?宇文护暗骂她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