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旬方走,就有一群太监将躺在地上的颖儿抬上了板车,将她身上的东西都搜刮干净,就送出宫去了。在宫里,像她这样的人,不管死活,必须立刻送出宫去丢乱葬岗。
那两个搜刮财物的太监看着手中搜刮来的东西:居然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紫曦玉,有一对雕工精致的紫曦玉佩,还有一只雕工巧妙精致不凡价值不匪的紫玉簪,笑开了眼。没想到那个丫头穿着布衣,身上可带着不少好东西。看她的打扮不像是宫里的,很可能是混进宫的小偷,偷了宫里的东西,被打成这样?不过这些东西倒是便宜了他们。
两个太监正发呆着,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这样的东西你们怎么配拥有?”
两个太监急忙下跪,双手拿着东西举过头上:“库汗姬娘娘饶命,这东西是奴才献给娘娘的。”
“这才差不多!今日的那个女人,你们就当没有见过,谁要是说漏了嘴,大总宰会好好教训你们!银心,拿上东西!走!”
“是!娘娘!”
库汗姬和她的丫鬟银心拿着东西就走了,那剩下的两个太监工亏一愧,终于知道凡事不能太大意,也不能太得意。
……
晋国公府。
宇文护名义上是请了宇文邕到府上做客,但其实是晋国公府上在办宴席,宴请了不止宇文邕一个人,宇文邕也一一记住这些人,他们可是宇文护的心腹或者走狗,其中就有一可恶的人——膳食部下大夫李安。明明是宫中御厨的总管,却也被邀请来晋国公府做客?宇文邕可是铭记了他,就是他送给大哥的糖饼中有毒,那毒一定是宇文护指使他下的。这个仇他早晚会报!
宇文邕自然与宇文护同桌用膳,以前他还是司空的时候也曾与宇文护同桌用餐过无数次,只是如今一个是傀儡君王,一个是掌握实权的臣子,他们再不能像从前那般了。
为避免出问题,桌上丰盛的膳食都有宫人用银针一一试过,众人才安心用餐。
宇文护亲自给宇文邕倒酒,递给他,“祢罗突,今日我们不讲君臣,老夫还是你的堂兄,我们还像以前在军中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好!”宇文邕回答得依然豪爽,只是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宇文护杀了他的两位皇兄孝闵帝和明帝,即使宇文护是他的堂兄,他也不会原谅他了。
“祢罗突,今日兄长我有事要与你说!”宇文护直奔主题。
“堂兄说吧!”宇文邕不知他要说什么,只是如今这场景,让他想起了过去,心情难免有些难受。
“为兄知道你很想娶阿史那颖,本来我也支持你娶他,但经过这些日子看来,你太在意她,心思就不放在朝政上了。而那信任的突厥可汗已不是阿史那颖的亲生父亲,即使过去两国联姻的承诺还算数,但那承诺里说的是突厥可汗的女儿。阿史那颖现在已经不是可汗的女儿,而且她被困齐宫,为什么突厥都没有人来救而需要你去救?这说明突厥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个名存实亡的公主了,即使你娶了她,对我周国也没有好处,突厥王不重视她,就不会轻易出兵帮助我们灭齐国。”
“堂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同意的!”宇文邕未待宇文护说完,打断了他。
“现任突厥木杆可汗阿史那燕都,曾经率军攻打柔然可汗邓叔子,击败并消灭柔然,邓叔子率领其残余部众投奔西魏。燕都向西打败囐哒,向东赶跑契丹,向北吞并契骨,凭威势使塞外诸国屈服。与他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合作,只怕没有好处反而有害处,只怕他只是利用我们来攻打齐国,他们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宇文护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他与颖儿在一起,为什么要被政治所牵绊?
宇文护见宇文邕沉默了,便知道他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但又不想见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失魂落魄,便又道:“我打算把她送回突厥去,只要她能讨得那阿史那燕都的欢心,让燕都无条件与我大周联盟,我就答应你们的婚事,而且还可以让你娶她为皇后。”
宇文邕何尝不知宇文护的用意?他只是不想颖儿再等,她等了太久,他也等了太久。
“就这么定了,如果皇上不答应,老夫可就不能再保证她在长安的安全了。老夫知道皇上不是当初的那个小毛孩了,会知道怎么做的。”
宇文邕握紧了拳头,是他思虑不周,齐国不安全,周国其实也不安全,她在突厥才是最安全的。对不起,颖儿,朕无能,又要让你失望了。“好,我回去与她说!”
宇文护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老夫知道,皇上是聪明人。但老夫要告诉皇上一句,物极必反,您自回宫以来就一直专宠那丫头,从不进后宫,即使老夫不对她怎么样,也难免会有人对她不满,后宫的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大方,其实个个都小肚鸡肠,你越是宠她,她只会越危险!”
“谢堂兄提醒!”宇文邕不担心李娥姿会对颖儿怎么样,宇文护的话都说到威胁他的份上了,他只担心宇文护给的那些女人会对她不利。
“好了,为兄要说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皇上难得出宫来,为兄准备了猎场,不如去打猎吧!一来天气炎热,林子里凉快好避暑,二来也好练练伸手,我鲜卑儿的天下是马背上打下来的,祖宗的技能可不能荒废了。”
“好!”宇文护的提议他都一一答应,他要隐忍,便不能正面与他冲突。
……
午膳后,以宇文护为首,带领着浩大地队伍往猎场去。
所谓的猎场,分明是老百姓的田地。猎场的外围本来都是农田,但宇文护为了这猎场,居然毁坏还栽种着庄稼的农田。
“皇上看这猎场怎么样?”宇文护看着宽敞的猎场,宽阔的官道通往前方的密林,“皇上,那密林便是狩猎的地方了,而这宽敞的平地是用来练简和赛马用的。”宇文护用手指着这些地方一一介绍,好像主人再为客人介绍自己家一样。
“甚好!”何宇文护在一起,他不惜说一句又一句的违心的话。
“这猎场是犬子宇文深孝敬给我这爱骑射的老头的,他倒是孝顺,可惜老夫的老母离家多年未得寻到,不然老夫定也会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宇文邕微皱了眉,宇文护的儿子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他看那宇文深虽有些本事,但性情和宇文护很像,喜欢权势,还喜欢以权压人,这猎场是他开辟的,他不知以他的权利欺负了多少老百姓!而宇文护的母亲,他的确知道宇文护是一个孝子,只可惜他只会孝顺他的双亲,别人的双亲的生死他从来都不会看在眼里。
“堂兄莫太伤心,朕相信叔母她老人家还会健在的,只是我们暂时找不到而已。”
“希望借皇上的吉言,母亲和妹妹都还好好活着。”
众人骑马而入,一场浩浩荡荡的踩着老百姓血汗的狩猎比赛就开始漏了。黄沙滚滚,气势磅薄,流汗的是马背上的官,流血流泪的是贫苦的百姓。
……
待打完了猎,又回到晋国公府沐浴,更衣,用晚膳,晚膳期间,宇文护灌了宇文邕不少酒,宇文邕是醉着回宫的,只是嘴里嚷嚷着要取清月殿,因为他还记着白日里贺兰月儿的话,有关宇文护的行动的话,他自然是要去的。
待宇文邕回到宫里时,已是子夜,但清月殿那边贺兰月儿知道宇文邕答应了要来就一定会来,这会儿还在等。
清月殿里,一片灯火通明,贺兰月儿早已泡了香汤,穿着侍寝的丝衣侯在床塌上。背对着芙蓉帐口,卸去珠玉金银饰物的秀发自然地披散在玉背上,灯火阑珊下,半透明的丝衣将着玉背若隐若现,勾勒出玲珑的身段。
眉如柳,眼如杏,口若樱桃,精致的脸颊带着几丝喜悦,几丝哀伤,有似乎有几丝期盼。
她是宇文邕的第二个女人,是宇文邕登基当日便入的宫。她也不例外是宇文护安排进宫的,她的父亲是柱国将军,她从小便受着良好的教育,不仅精通琴棋书画,也会些自保的拳脚。父亲虽是柱国将军,但却是宇文护的幕僚,父亲爱她宠她,而她也因容貌才艺都出众,便被宇文护眺中了成为他们谋大事的棋子。她本不愿意,但自从登基大典那日,她混在宫女们当中亲眼目睹了大周朝的第三个皇上——宇文邕。
还没有见到他之前,她以为他也和闵帝和明帝一样,只是一个傀儡皇帝,任凭宇文护摆布懦弱者。但登基大典那天,她看到了他的尊容,他竟然就是曾经随着父亲到过府上的小将军。
那天她正好在院子中的人工湖上练习轻功,但因为武功底子不足,掉进了湖中。而她本身又不会游水,那天她练武不想被人打扰,便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那片湖,结果掉了水没有人来救她。
她挣扎了许久,喊了许久也没有人来救她,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抱住了已经无力挣扎的她,带着她浮上岸去。
他为了救她,竟然用口给她吹气,让她醒了过来。她醒时还大骂他是登徒子,他不理睬她,顾自走了。后来父亲告诉她那是宇文太师家的四公子,才十二岁,便是皇上新封的剽骑大将军。
后来,他又当了城辅郡公,到封底同州去了。她便再没有机会见着他。直到登基大典那天,宇文护允许她进宫见见新皇上再做决定不迟,她见着了他,她便真的答应了宇文护进宫成为他和父亲的细作,成为他的妃子。
新婚的那夜,他挑开她的盖头,看到她时,脸上露出了惊讶,但只一会儿又变得冷漠起来。
他说:“你是贺兰家那个骂朕登徒子的贺兰月儿?”
她兴奋的点了头。
可他又说:“可你却是宇文护派来的细作。”
她从没想过他会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就挑破她的身份,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因为无论他是傀儡皇帝也好,有权的皇帝也好,他都可以以各种理由杀死一个细作。
可那一夜他却宠幸了她,他似乎把所有的愤怒和不快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她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的疯狂。
事后,他对她说:“对不起!”
那时她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泪,那是愤怒的泪,是痛心的泪。因为他的皇兄被宇文护杀了,他为他的皇兄心痛,他恨宇文护。
那时候,她的心似乎被刺痛了,她抱着他说:“以后,我是你的细作!”那时候,她突然觉得,她喜欢上了他。
后来,宇文护每一次安排给她任务她都会告诉他,与他商议好计策后才施行。
那些日子,为了做戏给宇文护看,他都和她在一起,他对她很好,可她却渐渐发现她永远走不进他的心里,她觉得他的心里住了另一个女人。
后来,宇文护似乎对她这个细作察觉了什么,又送了库汗姬和冯姬来,为了做戏,为了平分后宫势力,他对她的宠爱也渐渐少了。甚至到后来,他几乎不来后宫了。
直到他离宫跑去敌国的都城邺城去救另一个女人,还把她接进了皇宫,安排住在了他自己的寝宫,她才知道,他心里的女人是那个教颖儿的女子。
她真的嫉妒那个女子了,她比她漂亮,还比她善良,关键是她比她受宠。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走进库汗姬的阴谋,却没有阻止。
如果她被库汗姬害死了,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了。
等到了现在,他都没有来,他是发现颖儿不见了去找她了吗?
贺兰月儿似乎想通了,立刻从床榻上下来,穿上了宫衣准备去告诉她颖儿的事。可刚打开了门,他便已经站在了门外。
“月儿,你这么着急要出去,是去找朕吗?朕来了!”
贺兰月儿一震,不再犹豫,“皇上快去救颖儿,她今日被库汗姬带走了!”
宇文邕身子一震,似乎醒了酒,抓住了她的肩膀,“你说什么?再说清楚些!”
“库汗姬奉了宇文护的命令要把颖儿弄出宫去,但库汗姬却要把她往死里害,她用了一种很可怕的毒药来对付颖儿。”贺兰月儿看着他如此着急,心里很痛,可她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宇文邕放开了她,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贺兰月儿知道,他是去想办法救颖儿去了。
注:突厥领土东边从辽海(今辽河上游)开始;西边延伸到西海(今里海,一说咸海),长达万里;南边从沙漠以北;北边达到北海,宽约五六千”是当时领土最大的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