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兮的婚车离了邺城,行驶了三日,也未见遇到什么状况,灵兮都有些担心哥哥们的计划到底能不能行。
“连心啊,二哥三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行动啊,我好做个心里准备。”灵兮拉着连心的衣裳,有些焦急地问。
“公主,他们之前只说见机行事,这机会要到何时啊,都离开邺城三日了,奴婢也很难熬啊!”
“吐谷混有多远啊,坐这马车,我都要晕死了,骨头也快要散架了!”灵兮抱怨着,自个儿揉揉胳膊揉揉肩背,还起身来扭扭腰,扭扭屁股,连心见了,立刻拉她坐下。
“公主干什么!如此不雅的动作怎么能随意做呢?这要是让未来驸马见了,多不好!”连心略带责备的说着,可声音越说越小。
“未来驸马?你说那个大胡子老头丑八怪?”
“哪有!”连心憋憋嘴,她哪里是那个意思,公主明明知道还故意为难她。
“好了,别生气了,过来帮我揉揉肩,我这不是太难受了吗?”
连心扭扭捏捏到灵兮身旁,刚给她捏了两下见,马车&;就停下了。
“公主,前面是一家食馆,马车停下了打算要在前面用午膳。”这话是从马车户外穿来的,是刘庸的声音。
灵兮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起了身:“我还真饿了,这几天除了晚膳在译馆用的好些,都是吃干粮,难过死了,可怜了我的肚子。”说着,大踏步准备出马车了,可是又被连心给拽了回来,一不小心直接倒在榻上,而连心则站着看她,这场面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连心你干什么!”灵兮揉揉摔疼了的屁股,喂恼地看着连心。
“你穿成这样出去,你不怕那个老色鬼对你意图不轨,本丫头还怕呢!”
还敢称“本丫头”了,看来这胆子有长进!灵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没什么不妥啊?不就是穿了那华丽的嫁衣吗?
只听连心又道:“公主现在的打扮太妖艳了,只怕出去了会引来太多的蜜蜂,伤到公主您!”
灵兮大抵知道是什么一丝了,站起了身,撑开了双臂,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凭连心摆弄。
公主出嫁,随行的嫁妆自是带了不少,衣裙自然也不例外,连心试了一件又一件,都觉得太华丽了,太出彩了,没有哪一件不会招蜂引蝶的,主要是她家公主太美了,穿什么衣裙都太耀眼。
灵兮扔掉手中的衣裙,双手叉腰,“公主,我看我们还是在车内用膳吧,你穿哪一件都会招蜂引蝶。”
“连心,你说什么呢!”在灵兮的心里,招蜂引蝶不是什么好词。
“没,公主你真的太好看了,奴婢怕那个老色鬼见了你会意图不轨嘛!何况,你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只怕他不守礼,非礼你!”
连心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灵兮也闭口不言了,她哪里有那么好看了,还不如颖姐姐的美…
灵兮思虑间,连心已经打开了窗户,掀开帘子,对着外面的人吩咐道:“把午膳送到马车里来吧,主子不方便出去!”
“是!”外头应答的是随行的丫头。高湛虽无情无义,但为了彰显他齐国的富裕,送亲队伍陪嫁的乐人舞姬,还有伺候人的宫女都不少。
连心吩咐完,又放下了帘幕,可灵兮却说:“开着吧!里头怪闷的。”
连心看着外头都是护卫和宫女,也没有再说什么,拉起了那一扇幕帘,用金钩勾着。连心看那车帘的钩子都是纯金打造的,皱眉:“公主,这帘钩都是金的,皇上可真是大方,如果齐国真这么有钱的话,为什么老百姓还过不好,还要背井离乡呢?一路上,也有不少的乞讨者,哎…”
“小时候,我以为,我是公主,生下来就该锦衣玉食,可是当我出了皇宫到大街上,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都过着和我一般的生活,长大了,我才知道,我们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灵兮就着连心的话题,慢慢说着。
“可是公主却有一颗善良的心,用自己的积蓄接济百姓,还帮助了不少人。”连心又想起了自己被她救之时,感激之情又涌上心头。
“咚咚——”
车门被人敲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丫鬟的声音:“公主,午膳来了。”
连心打开了车门,待丫鬟把膳食都摆好了,又出去了,才又把门关上。
灵兮饿得不行,拿起筷子便要吃,谁知竟叫连心把她的筷子给阻了,正要恼怒,却听连心说:“这里不抵府中,凡事都要谨慎些。”
说着,连心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支银针,一道道菜都试过了,见无异常,才放开了灵兮的筷子。
灵兮这才放心地吃起来,还不忘赞连心:“你可真细心,跟我一起吃,不要拘谨些什么!你知道我的性子!”
“正因为公主的性子,奴婢才会担心!这要真是嫁去了吐谷混,保不准那个丑八怪也有不少的女人,你这性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女人?”
“胡说些什么!我又不会嫁给他!”灵兮瞥了她一个白眼。
“可若是将来公主嫁给了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可怎么好!”连心只当自己是就事论事,却不知她一语成梭,竟然道对了灵兮的将来。
“我怎么会嫁给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才不会!”灵兮口上说着响亮亮,可心里却底气不足,脑海中又不时浮现出那个她不该想的男人,更何况那个男人已经有了爱人,肯还不止三妻四妾!
“公主怎么脸色突然变了?是身体不适吗?”连心眼尖的发现了灵兮脸色的变化。
“唔,这个菜太辣了,有水吗?”灵兮其实是在找借口,不想自己的心事再被除四哥以外的人戳破了。
连心四处找,也没有找到什么水,抱怨道:“这家食馆怎么这么不厚道,怎么连个汤也没有!”
正说着,从打开的车窗外伸来了一只手,确切的说是一只男人的手。
“公主放心饮用,这个水壶,末将从来没有动过!”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那只手递着水壶进来,然那张英俊的脸始终是侧着的,眼睛也不敢往车里瞥一下,果真是真君子。
灵兮只一眼,便看出了他是谁,亲自接了水壶。却拉着他的衣袖不放,戏虐地说道:“刘统领,怎么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因为那次助我出宫,害你丢了城守统领一职,还记恨我呢!”
“末将从不会与女子计较!”还是铿锵有力的声音只那张脸好像直接背着马车了。
“刘大哥,你生我气?”灵兮改了称呼,以前她的确叫他“刘大哥”的,只是后来他当了职位,与她便永远以君臣之称了,以致她一直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灵兮有些难过,明明刚才很饿,现在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您是公主,末将是护卫,是下属,自然不敢生公主的气!”刘庸的话听在灵兮耳中,就是惹她生气的。
灵兮出口,便是不悦的语气:“谁说你是下属了,你明明说过是我的朋友,怎么现在就不认账了?”灵兮又把水袋塞回了刘庸手中,“不要我这个朋友,我就不要你的水,渴死辣死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去吐谷混!”
刘庸一皱眉,心里有些微颤抖,他没想到她还一直把他当朋友,反而是他总是拿身份地位,生生将两个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拉远,变成了如今这样。
灵兮眼尖地发现他皱眉了,发现他的表情变化了,就知道自己的“死皮赖脸”逼他承认自己这个朋友有效了。左手扔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右手则从饭桌上拿了一盘鸡腿,拿掉了他手上的水壶,把盘子硬塞给他,才放了手。
“好了,就这样交换吧!你们天天守着,不管是午膳还是晚膳都啃干粮,怪辛苦的。关键还让我听了那声音难受!”灵兮把他的手推出去,便把窗关上了,就是为了防止他再把那盘鸡腿塞回来。
“公主,末将不能拿!”谁知关上了窗,那刘庸还在车外嚷嚷,叫人心里不舒服。
“不管你怎处理,反正不能浪费粮食!”灵兮狠狠地吼了一句,就安静下来吃饭,却发现食欲又来了。
连心看着灵兮的一举一动,愣是呆了很久,筷子拿在手上,半天也不动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脸从容的吃饭的灵兮。
灵兮发现了连心的不对劲。却没发现自己的行为在连心看来也不对劲,他和刘庸认识还有交情,这事是连心来公主府之前的事了,连心自然不知道。“你怎么了?连心,怎么不吃?”
连心回过神来,放下了筷子,很认真地看着灵兮的眼睛,只看得灵兮目光躲闪,不知该往哪放,却让连心误会了,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
连心认真地道:“公主,你不会喜欢上外头那匹呆头驴了吧?”
“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刘庸?”灵兮真不知连心的脑子里一天是怎么想的。
然而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却听在了马车外还拿着一盘鸡腿一动不动的男子耳中。没有意外,没有失落,是在意料之中,却也叫这男子呆愣了,不知在想什么!
“刘统领,你这鸡腿是公主赏的?”他手中的鸡腿早已入了其他护卫的眼,他们啃了那么些日子的干粮,的确也是缺油缺得厉害,在邺城餐餐好吃好喝,来干这送亲的差事却天天啃干粮,还在外晒太阳淋雨,心里那个憋屈,据说这差事还是他们的统领刘庸自个儿向皇上请旨的,他们这齐当然是撒在刘庸头上。
刘庸回过神来,僵硬的脸上充满歉意地笑了笑,“是公主赏给大家的。”
这话一出,守着的盘子立即被靠得近的护卫抢了去,一人分了一只,然后还把空空如也的盘子又塞给了刘庸。
连心不知何时又打开了窗户和帘子,看着这一幕,口中不满地说道:“他不止是呆头驴,还是笨驴,公主赏他的他一口没吃,全都给气他人抢了吃。”
灵兮一笑,“我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做!”灵兮指着一旁一口未东过的清蒸鱼块,“待会儿他来还盘子的时候,你把这个给他,一口一口的喂他,直到他吃完,不然就不要放过他。你放心,他不会打女人,也不会骂女人!”
灵兮又自个津津有味地吃饭了,剩下连心苦恼地只想跺脚,可是在马车上,怕跺脚让马车颠簸,桌上的饭菜泼撒。
“公主,我也饿了,你放过我吧!”连心实在不想给那头呆头驴加笨驴喂食,况且她是真的饿了。看着公主吃得津津有味,她虽然没有胃口,却也口水直流。
灵兮不理她,几下就把饭吃完了,菜当然还剩。
“好吧,你吃饭,我来喂!”灵兮放下碗,夺了连心手中的鱼盘和她还没动过的筷子,又说:“男女授受不亲,你的筷子没动过,你我都是女的,这儿就两双筷子,你用我的。”
连心憋屈着一张脸,回到位置上。慢吞吞地吃起来,心里却嘀咕:公主,亏你还说男女授受不亲,给男人喂食物算什么!方才还拉着人家的手不放来着!
不一会儿,果真刘庸拿着盘子回来了,脸上换了笑容,见灵兮似乎侯在窗边等他拿盘子过来,有些歉意地说:“让公主久等了,我那些兄弟们好久没沾着油水了,都很感谢公主!”说着,把盘子伸进来,还洗干净了。
灵兮接过盘子,迅速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沾油水,那你沾了吗?”
“沾了!”刘庸回答得理直气壮。
“你确定沾了?”灵兮再问。
“确定!”刘庸再答,还是理直气壮。
“把头转过来,把脸正对着我!”赤裸裸地命令。
“是!”刘庸转过头来,面无表情。
灵兮用筷子夹了一块鱼块塞到了他嘴里,命令道:“我没有闻到油味,把这盘鱼都吃了,不然我不会放你走!”
刘庸来不及嘴角抽搐,下一筷鱼已经递到了他的嘴边,来不及尝味道,就赶紧将上一块鱼吞下去,幸好鱼经过了特殊处理,没有鱼刺,不然他堂堂男子汉没战死沙场就被鱼刺卡死,那实在是死得冤屈。
第二块鱼还没咽下,第三块鱼又送到了嘴边。刘庸竹环睁大了眼,抽了抽手,却让灵兮抓得袖子更紧了。
“公主…我自己来。”刘庸因着口中食物未咽下,说得口齿不清。
“好吧!”灵兮放下了筷子中的鱼块,将筷子塞到他的右手种,又拉住了他的左手衣袖,用自己的左手断了那盘鱼块到他面前。
“我要看着你吃完,才会放手!”灵兮又抛出了一句,让刘庸彻底没则。
连心看着两人,彻底无语。
然而在刘庸心里,这已是两人最近的距离了,彼时他们还是朋友。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会是什么,这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能是回忆,在自己终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拿来回忆。这一盘鱼块的记忆,将会铭记在他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刘庸终于吃完了那盘鱼,灵兮才收回了盘子。
“谢公主赏赐!”刘庸抱拳谢道。
灵兮递给他一张绣帕,“擦擦吧!记住我们是朋友,我们也没有多长时间能见面了,嫁去那个地方,哎……”
“公主只管耐心等待,你不会嫁去那个地方的。”刘庸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灵兮眼角一扬,“我早就知道你会与他们一起…”
闭了窗,灵兮坐回原位,而刘庸则手中还塞着她的那块绣帕,缓缓地,终是将它揣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