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喜事成悲伤,用死换你记一生
王府喜事刚过,喜庆的气息犹存,新房里大红的喜烛燃了一夜,直到天亮还未熄灭。
许是因为是冬天,天气冷了点,长恭是被冷醒来的。发现自己连被子也没有盖,而温香软玉也没有在身边,长恭一愣,随即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
翻身起床,却看见了那抹鲜红的身影扑到在梳妆台前,长恭一愣,起身将花影抱了起来,放在了喜床上,这时才发现花影的脸上满是鲜红,一道长长的口子直接从眼角划到嘴边。
“来人,快来人,请府医——”
一大早的,本以为王府办完了喜事,下人们也可好好休息一番,可没想到大早上新房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王爷很少如此紧张的唤太医。
很快,府医就来了,看到新娘子的脸上,摇摇头,算是没救了,毁容了。
长恭紧张的问:“怎么样了?”
“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这伤口太深了,怕是要永久留疤了。”
太医看到长恭还是喜服在身,而新娘子亦是,房中的一切都还算整齐,用脚趾头想象,也知道王爷和夫人还没圆房。只是不知道怎么久发生了这样的事,夫人为何要自己毁容?这邺城中,那个官家的小姐或者夫人不都是美人?这夫人若是毁了容,以后怕是连出门都难了,还要到处被人说闲话。
“本王命你,一定要只好王妃的伤,尽量不要留下疤痕,否则,本王要你的命!”
长恭愤怒的声音传来,那府医吓得双腿发软,连连求饶:“王爷,并非臣不用心医治,实在是伤口太深,臣医术有限,无法堪当此大任啊。王爷不如请宫中御医,或许他们会有办法。”
长恭目光紧紧地盯着床上昏厥的人儿,熟悉的容颜上虽然多了一道伤疤,但他还是无法对她凶,他只是很难过,为什么她要这样做,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吗?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天,在旧王府,郑烟说的那句。难道花影就这样相信了吗?
不由的,长恭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在了郑烟的身上,看到花影的手上还带着昨日郑烟给的镯子,没来由的,长恭将镯子从花影的手腕处脱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猛然起身,丢下一句:“先把王妃的伤口好好处理了,消除伤疤的事以后再说!”
说罢,长恭愤怒的出了新房。
长恭骑上他上战场骑的那匹马,马尔似乎感觉得到主人的愤怒,发狂似的往前跑。
旧兰陵王府里,下人们昨日都去新王府帮忙了,只有丫鬟香儿陪同郑烟,但是昨夜回府后,郑烟旧吩咐香儿和奶娘一同去照看两个孩子。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旧被人打昏了,早上醒来时,孩子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香儿大惊失色,急忙跑去找郑烟。
“王妃,不好了,小王爷和公主都不见了!”香儿的喊声震天。可是郑烟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香儿怕是主子昨日心情不好,喝醉了,这会儿没有醒,边推门进去,谁知入眼的是满眼鲜红:郑烟穿了那身在长恭手下幸免的嫁衣,本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给花影做的嫁衣,只是,长恭花影离开那日,花影拼命救下了这件嫁衣,却还是没能幸免被长恭抛弃在了兰陵王府的们口,是追出去的小思年将嫁衣抱了回来,送到她的身前。
“王妃,王妃,你不要有事…”香儿的声音带了哭腔,她抓着郑烟的手腕,满地的血都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此时她想堵住伤口不要再流血,可是伤口的血却已经不再流了。
昏昏沉沉中,郑烟似乎有了点知觉,缓缓睁开了双眼,本以为她会见到长恭最后一眼,但是想想人家新婚燕尔,怎么还会记得她这个将死之人。
“香儿,他……他竟然那样狠,抢走了我的孩子,香儿,你一定…一定要找到我的孩子,好好的照顾她们。”郑烟缓缓开口,只是声音微乎其微。
“王妃,你撑着,香儿这就去找太医。”见郑烟醒了,香儿急忙起身出去找太医,郑烟想留下她,奈何身体已经没有了力气,叫也叫不出声来,更拉不了香儿,只能用自己最后的时间,看着门的方向。
生命的尽头,郑烟觉得自己还是那样的犯贱,明明她恨死了那个男人,可是她竟然希望,他能来见她最后一眼。
为了嫁给他,她已经一无所有,她害惨了郑家,害死了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她这一生罪无可恕,可是,她仍然忘不了对那个女人的仇恨。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她还是最美的王妃,长恭的心里也会有她的位置。然而,也是那个女人,让她很透了长恭。
主导她命运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高湛,若不是高湛逼迫,她又怎会走向错误的开始,又怎会一错再错,完完全全的失去长恭的心。她死前,最后想说的这些都写在了信中,只是那个同样很透了她的男人不知道会不会有心去看她的信。
郑烟没想到,她真的看到了长恭最后一眼,虽然,看到的是他的怒容。
“郑烟,你给本王活过来,你的罪还没有赎完,不许死!”
长恭紧紧地将郑烟抱在怀里,手掐着郑烟的下颔,强迫她,不准她死。
“高长恭,我恨你…”
缓缓说完这句,郑烟唇角勾起浅浅的讽刺的笑,睁着眼睛,没了气息,只是那睁着的眼睛里,似乎也是在嘲笑长恭。
“啊——郑烟,你有胆,给本王活过来!”
愤怒的,悲愤的喊声从郑烟的房里传出来,带着郎中赶来的香儿无力的跪在了郑烟房间的外面,而那郎中只是叹息着摇头,他不是府里的府医,而是府外的郎中。长恭走后,郑烟为了节省王府的开支,连府医也遣走了。
一声咆哮过后,房间里静静地,连人的心跳声也听不到了。
许久之后,香儿推开木质雕花的门,看到了王爷搂着王妃一动不动,王妃睁着的眼睛里满是恨意。而桌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件绣工精致的男子的衣服,上面还放着三封信,一封是给长恭,一封是给花影,还有一封是给思年和思樱。
香儿取过给长恭的那封信,打开了,在长恭面前展开。
“王爷,这是王妃的遗言,你好好看吧。”
长恭睁开眼,稍微放松了郑烟,抬头看那封香儿打开着的信,只见信上寥寥几笔:王爷,伤害郑颖,烟儿是有错,但那却是高湛逼迫的我。本想待你和花影成亲后,我就带着孩子离开,可你为何如此绝情,休书一封,还抢走我的孩子。如果,当年的罪无法赎清,那就让烟儿以死谢罪,只求你好好照顾思年和思樱,好好对待花影,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好友。”
信的内容那般短,但字字句句都让长恭此生心中都难安。
长恭知道,她身上穿的嫁衣本是为花影和他所做,可他却一直不相信她,步不原谅她。甚至在她的面前撕毁她的心血,还打了她。其实在花影将她最好的朋友的名字就叫“烟儿”告诉他,而她交不出烟儿的时候,他旧知道那个烟儿定是她本人,不然为何在花影面前,她要装病带着面纱。
他气她,只是想赶走她,休书一封,只是想还她自由,把孩子带走,只是不想让她以后的生活受到累赘,若是遇到真心喜欢她的人,她才好开始新的生活,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总是不容易的。可是她就是太倔强,他没想到她还是那样在意他,那样在意孩子,而他想为她做的反而让她恨自己,选择了死来让他一生愧疚。
长恭用手想要将郑烟睁开着的眼睛抚平,可郑烟怎么也不肯合上眼睛,那张苍白的脸深深的刻在长恭的心里。
香儿看到血泊里还有一封信,信已经被血染红,墨迹已经在血液里晕开,其他的字都看不清楚,唯独那两个大大的“休书”二字还看得清清楚楚。香儿识字不多,所识的字都是陪着王妃,是王妃教小王爷的时候她也跟着学会的,这二字恰好认得。
香儿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沾了血的休书捡起来,拿到长恭的面前,然很丢在地上,愤怒地骂他:“都是你,为什么要些写休书给王妃,都是你害死了王妃,你放开王妃。”
然而长恭没有理睬,抱着郑烟,缓缓起身,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坐在床边,久久不语。
香儿想起王妃最后对自己的嘱托,又想起自己昨夜被人打晕,醒来时小王爷和公主都不见了,伤心之余,还是不忘提醒长恭:“王爷,小王爷和小公主丢了,你赶紧派人去找。王妃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王爷和小公主了,或许将孩子找来,王妃就能安心了。”
长恭还是无动于衷,久久,才道:“孩子在新王府,你去将他们接来。”
香儿这才了然,原来,小王爷和小公主时王爷劫走的。
“烟儿,对不起,下辈子不要再理长恭,高长恭就是一个混蛋!”
没过多久,思年和思樱都被带来了,随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已经苏醒过来的花影。见到床榻上躺着的人,那身嫁衣她再熟悉不过,是烟儿为她所做。而穿嫁衣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与她真心相对的烟儿。
“不……”花影心痛得难以呼吸,手捂住了唇,说不出话来,看到被香儿丢在地上的休书,不敢置信的看着长:“王爷,你怎可、怎可休了王妃!”
花影泣不成声,不顾长恭在场,扑到了郑烟的身上,“烟儿,烟儿,是我对不起你……”
原来,她的感觉没有错,为什么她总会觉得心神不宁,为什么王妃会提醒自己,甚至假扮丫鬟来新王府,她曾经问过自己,会不会后悔嫁给长恭。他们成亲了,她居然可以坦然的送来祝福,她那般为自己着想,而自己却没有认出她来,还要继续与长恭成婚。若不是自己坚持要嫁给长恭,长恭也不会写休书,烟儿也不会想不开。
烟儿,郑烟,她曾暗中派人去找过烟儿,可全邺城有很多人叫做烟儿,她却没有想过,兰陵王妃郑烟,小名也叫烟儿。
“娘亲,娘亲。”思年和思樱也爬上了郑烟的床,在她的耳边大声的呼唤着,可是任凭他们怎么呼喊,郑烟的眼睛虽然睁开着,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看到花影这般,香儿也算安心了,至少王妃的真心没有错付。香儿回到梳妆台前,取了郑烟写给花影的信,又折返回来,轻轻地抚慰了一番那痛哭流涕的新夫人:“夫人,王妃已经走了,你的真心我想王妃会看到的,您还是节哀吧,这是王妃留给您的信。”
花影缓缓从郑烟身上起来,颤抖着手,接过了香儿递来的信,打开,短短数字,却字字真心,花影深深的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刚刚干涸的泪痕又流了下来。花影轻轻俯到郑烟耳边,下定决心:“烟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思年,照顾思樱。”
花影欲将床上的孩子抱下来,可是思年却还是紧紧抓着郑烟的衣襟:“我要娘亲,我要娘亲,父王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思年的话不仅伤了长恭,也伤了花影,是啊,她也是坏人,是害死烟儿的罪魁祸首。
长恭深深叹了口气,眼眶红了,眼里的晶莹终究没有掉落,不忍再看屋里的一切,转身,离开了郑烟的房间。这一辈子,终究是他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