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两种小孩最难对付。一种是天生多动症破坏狂，还有一种是幼年老成，你把他当孩子，他把你当傻子。
1
当你不想醒来时，睡觉可以无拒无束，天马行空，比如在某个街角，纸板当床，塑料袋当被，加以酒精催眠，没有失业和居无定所的烦恼，人生暂时空白，在梦里自我消费。
当你被某人叫醒，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湿润的眼帘，微酸的感觉开始弥漫你的脸，垃圾在阳光下腐败的气味刺激着你的鼻腔，你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不友好的世界，一个垃圾人生，又要开始打发不知如何打发十几个小时的人生。
你吼着：
滚开！
嘿，你果然在这儿，总算找到你了。白一洋笑眯眯地回答，丹凤眼在阳光下弯成了新月，找这个叫费斌的家伙可不容易，他睡觉的地点跟他的脾气一样为所欲为。出租房，旅舍，街头，别人的车，上天入地，有时他觉得这个朋友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应该回到几百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快意江湖，身怀绝技，腰挎单刀，行侠仗义。
你好臭！他欲拉起费斌死沉死沉的身子，对方突然给他一个反锁拳，梦里的刑警把他当成攻击对象，痛得他哇哇大叫，刑警清醒过来放开他，他捂着胳膊又气又好笑地说：费斌同学，差点就被你害得身残志坚了。
男人摇摇晃晃地起来，一副抱歉加没睡醒的样子，白一洋瞅准机会， 快速地推攘着他塞进了自己的小车。红色的雨燕，他的车和他的人一样，习惯被人误解，享受被人误解。
“你带我去哪儿……咳咳咳 。”被摔进副驾座的费斌揉着眼睛刚想问清楚，一股刺香的水雾劈头盖脸而来，呛得他连咳带舞。“喂，白一洋，你干吗？这是什么东西？”
“香水 。”白一洋泰然自若。“你臭得象只猴子。”
“你给我喷香水干吗！！！”这下彻底醒了。
“总不能让我带着一个叫化子去面试吧。”
“面试？？面试啥？”
“保安？”
“保安？我不要做保安。”
“嗯，我当你答应了。”
“什……什么，什么当我答应了？喂，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当保安？到哪儿当保安？喂，你往我脸上抹什么？”
“剃须膏。”
“什……什么，剃须膏？？啊哇，好痛。”
……
2
太阳爬上枝头，“小人国幼儿园”六个新写的油漆大字，被晒得原形毕露，油头粉面。与那些雅克立，进口石材，彩色玻璃钢刻写的招牌不同，它的油漆身份，如同它身后的那幢红色旧楼一样，时不时透露着主人的捉襟见肘，敷衍了事。
此刻，站在它下方的两张美男子的脸。一张粉若桃花，一张英气勃勃，一个气质优雅，一个放荡不羁。他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就象所有人都会默认在幼儿园出现的画面应该是——和谒可亲的老年嬷嬷，天真阳光的年轻女老师，拉着一撂小手齐乐融融————费斌自己都觉得这辈子不会在这方圆一百米内出现，这个装满小屁孩和尿布的地方。更何况，身边的这位白一洋还准备领他进门，成为其中的一员。
天哪，一个男幼师，一个男保安。
好滑稽。
他转头看了下四周。觉得所有路过的人，都在笑话他。
“这是什么地方。”他咬牙切齿明知故问。
“能给你房子住和吃饭钱的地方。”白一洋保持着他天然的笑容，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他是在一次抢劫事故中认识这个年轻的刑警的。那次一个惯犯把他新买的电脑包抢走，他报了案后以为从此石沉大海，谁知整整过了九个月，有个叫费斌的警察把电脑包原封不动地还到他手里。后来他才知道，正是这位塄头青，死咬着惯犯，硬是把他和他手里的赃物一件件的收缴回来，一件一件地还给了失主。后来他请费斌吃了一次饭。他挺喜欢这个家伙的。他俩成了朋友，虽然不常见面，但常记挂。最近半年，他突然没了联系。后来白一洋得知他已经失业，又或说是他主动失了业。他辞了职，那次事故给了他人生唯一也是最大的一次失败。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人，是不能接受失败的。显然他太重视失败而忽略了生活本来的狰狞面目。没钱没工作的日子，他在失败里愈陷愈深。一个愣头青！凭着直觉，他觉得费斌适合小人国，小人国也需要费斌。
“去试试吧。”他不等费斌反驳，就把他朝门里面推去。他知道，这家伙逃不掉，也无处可逃。他已经走投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