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蕊还爱着他。她因他的靠近而羞涩,心脏为他加速的跳动。他大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畅怀大笑。
眼睛里潮湿的液体终于盈满,晶莹的一滴从眼角滑下。他俊美的脸上却一直笑着,像熬过寒冬的第一支迎春花,娇艳嫩黄,从冻壤里破土而出,满是春的气息。
那晚许家诺质问他的话曾让他彷徨过。许家诺伤了宋蕊,让她五年时光困在婚姻里挣扎。他少年时的分手和消失却给了宋蕊十年伤痛。宋蕊因他沉沦,与许家诺的婚姻才成了救赎。这样的他比起许家诺伤小蕊更深更重。
如果小蕊喜欢许家诺,他真诚的祝福他们。可是小蕊并不爱他,她的心里装着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进退两难的挣扎。
与其长痛,不如他亲手掐断她与许家诺的婚姻。
他不想看到不会爱的宋蕊,他想要她幸福的笑。他给她的伤,他愿意用一辈子来疗养。
宋蕊瞬间心疼的呼吸不畅。她别过脸,瞬间泪流满面。
“小蕊,小蕊。”他唤着着,声声缱绻。
她终于应了一声:“嗯。”浓浓的鼻音。
他再一次恳求:“回到我身边来。”
她哭着摇头:“阿甘,我结婚了,我嫁人了。”
“小蕊,一生苦短,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还有多少时间能蹉跎?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幸福了。”
这样的话岳冬莹也曾说过。喜欢了就大胆去爱,不用理会世俗的眼光,离婚又怎样,抛夫弃子又怎样?
但她宋蕊偏偏做不到。六年,许家诺就是她沉浮汪洋里的一块浮木,他将她渡到彼岸。可她却在这陌生的地方迷了路。海里他是她的救生艇,岸上他是她的指南针。
她仰起头看尽甘广阔的眼里,话语哀伤:“阿甘,我喜欢你,我从没忘记过你。”
甘广阔眼里万花盛开,还来不及放肆的高兴,却听宋蕊继续说道:“阿甘,我们到此为止。你怪我等得不够吧,我若是孤身一人坚定的等你,今天我很高兴与你破镜重圆。你还等在原地,我却已经选择了别的道具。我们不是一路人了。以后我只能当你是朋友。”
她说爱他,却在说爱他以后决绝的拒绝他的靠近。
他几乎不敢置信。小蕊怎能在清楚的明白两人相爱的情况下,这么狠心的推开他!
说出这样的话,宋蕊又怎么好受。心里像被挖掉了一块,血淋淋的疼着。她硬撑着站起来,连再见都不敢说就坐上出租车逃走了。
甘广阔现在那里久久无法动弹。
宋蕊在爱情里就像受伤的河蚌,如果天晴晴朗阳光明媚,她就出来晒晒太阳。一旦有人触碰她,她就立即躲会蚌壳里。
许家诺深知这点,所以五年只能优宠她,希望她慢慢的自己钻出来,却不敢一锤敲碎她躲藏的掩体,强硬拉她出来。
宋蕊到医院替换了舅妈,跟宋母两个人守着舅舅。宋蕊吹凉了热水找出吸管要给舅舅喂点水,宋母陪着弟弟说话:“正友,明明我是姐姐,从小却一直是你护着我。”宋母比杨正友大了五三岁,原本她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十五岁那年冬天,父亲和妹妹中了煤气死了,母亲一力支撑着全家,第三年就因过度劳累病倒了,从此再没起来。只剩下了姐弟俩相依为命。宋母当年跟宋蕊一样优秀,是全校闻名的女状元。那一年杨正友才上初中,小小男孩毅然决定辍学打工供养姐姐。
这份骨肉亲情,宋母一直惦记着。
正友打工挣得钱都供她上大学了,自己手里压根没多少钱,谈了几个女朋友都因彩礼问题分手了。宋母为此自责不已。但她和宋炳文刚结婚,手里也没钱,只能干着急。最后才遇到善良的王洁茹,一分彩礼钱没要跟了他。宋母把自己和丈夫攒的几年工资都资助了杨正友,夫妻俩起早贪黑终于经营起了一家服装店。这些年眼看日子越过越红火,杨正友却突然病了。
宋母悲伤极了。她苦命的弟弟,从小就吃足了苦头,老天居然还这么折磨他。
“正友,你一定要好起来。洁如、杨毅还都指望着你呢。”她一边哭一边给弟弟擦嘴。杨正友今天的状态很不好。昨天明明已经睁眼了,昨晚还叫了她一声姐,今天就一直在睡。
“吉人自有天相,我舅舅一定会好起来的。”宋蕊安慰母亲,起身又倒了一杯水晾着。
“对,舅舅一定会好的。”有人接了话茬。
宋蕊的手顿时停下了动作。
“甘医生,你今天来的真早。”宋母赶紧起身给甘广阔让座。
“今天我休息,所以早点过来看看。”他走到宋蕊身边,冲她浅浅一笑,仿佛今天早上什么也没发生过。
甘广阔坐下,拿出银针,一接触舅舅的手臂觉得有些烫,他脸色凝重起来:“舅舅气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宋母着急的说:“早上给他喂粥的时候还没事呀。”
“阿姨麻烦你拿体温计来,小蕊,按铃叫医生。”
杨正友果真发烧了,三十八度五。
一阵慌乱的忙活,杨正友被推去做各项检查了。宋蕊暗暗为舅舅祈祷。她看着身边的甘广阔无助的问:“舅舅怎么会突然发起烧来?”
他尽量把专业术语转化成她能理解的话:“不要太担心,很多脑出血病人都有过这样的情况。一般是感染所致。通常有三种感染方式,一是肺感染,如果是就用抗生素,做雾化吸入治疗。第二种有可能是颅内感染。第三种情况就是菌血症或尿路感染。”
甘广阔难得的一天休假仍然留在了医院,不过这一天他是杨正友的家属陪护。他陪着宋蕊楼上楼下的的忙活。
杨正友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宋蕊紧悬的心才放下来,疲惫的身子无力的靠在墙上。
王洁茹让她回去休息,宋蕊不愿走,她担心舅舅。
“甘医生,你劝劝小蕊。”
他扶着她说:“回去吧,你体寒又虚,今天这一天够你累的了。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让宋阿姨和舅妈担心你。再说你回家养好了精神明天才能来替宋阿姨。”
他说的句句在理,宋蕊只能回去。
电梯一点点降落,宋蕊站在他身边,想起早上两人之间的纠葛。她那样无情的丢下他走开,他居然不恼恨她,竟随后就跟她来了医院,今天要不是他,她和母亲都慌了神。
“阿甘,今天真的谢谢你。”重逢后她跟他说的最多的好像就是谢谢。
他温言道:“医生嘛,治病救人乃天职。”
电梯降落,两人走出,医院门口分别。
“再见。”
他伸出手拉住她,宋蕊回首望着他。
“小蕊,早上你说只能把我当朋友,如果当朋友能在你身边,能看到你,能照顾你,那我们就当朋友吧。”
比起没有她消息的那些艰难岁月,如今能看到她都显得弥足可贵。就算她不想重回他身边,他也想陪着她,哪怕不能给她欢乐,至少要去除她的痛苦。
她承受不起他的深情厚爱。明明白白拒绝他以后,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以朋友的名义享受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阿甘,尝试着去爱别人吧。”她不值得他如此付出。
“我这一辈子只爱上一个叫宋蕊的女人,学不会爱别人。”
“阿甘,你……”
他微笑着,漫天红霞就在他身后绚烂,他的笑都被染红了:“若水三千,唯取一瓢饮。”世间佳丽再多,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阿甘,你何苦这么执着?”她的心里酸楚不已。早上那些话她用力了力气才说出来,本以为说要这番话,两人就此中断,所谓朋友不过是比陌生人多说一句再见而已。
“小蕊,如果你觉得我苦,为什还要给我一辈子的苦?”
阿甘,因为我无路可退。我的前方纵有许家诺披荆斩棘,可山高水水远,我自己都深陷黑暗,又如何能把你一起拖进来?
回到家,宋父已经在了,看到女儿,他指指沙发上的快递包:“家诺给你寄的药。”
万里相隔,许家诺每天惦记着她吃药,每晚都得问她一遍吃药了吗。
“叫了外卖,你先洗手吃饭吧。”
宋父一辈子没下过厨,宋母和宋桐不在他都是在外面吃。宋蕊和父亲一样,做饭不会,帮忙也是帮倒忙。刷一回碗能摔坏俩盘子。宋母干脆都不让这爷俩进厨房。
洗漱后,宋蕊才发现她的包居然忘甘广阔车上了。
在医院外,她要打车,甘广阔拦下她:“我送你。”
“不用了,总是麻烦你。”
“我也回家,顺路。”
确实,他住的松菊公寓离宋家别墅很近。
他看她极累的样子,调平了座椅让她躺着休息。宋蕊却实累,加之不想跟甘广阔过多接触,干脆闭目养神。
到家,车子一停下,她几乎就睁眼了,说了再见就下车了。逃的慌张连背包都忘了拿。
甘广阔下车前才发现宋蕊的包丢在他车上了。他想明天他上班去医院就会看见她,到时给给她吧。又怕她担心,想着应该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背包在他这里。不知道她家里的电话号码还是从前那个号吗。他刚把包拎起来,手机响了,铃声很动听,风声流水,蝉鸣鸟啼,仿佛进入了盛夏的深林。
甘广阔笑了,小蕊一贯喜欢清幽,这铃声确实是他的风格。
这是五年前宋蕊患上抑郁症的时候,许家诺特意找的一首曲子,说是有缓解情绪的作用。宋蕊听了喜欢就设置成了手机铃声。
甘广阔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正是许家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