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青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收拾针灸器具,背后柳小美先前已跟了过来,正侧耳倾听动静。
邱智海一张老脸热辣辣的,不自在地挥挥手,“没关系没关系,我找他门上去。我知道他家住哪。我肯定能联系到他。”
抬眼看一看钟青,她今天盘了个发髻,白皙如天鹅般修长的颈部落入眼底,邱智海不自主地轻咳了声,“那个……钟青,你等我的好消息。先别急着搬。”
说完静默了一会儿,并没等到钟青的回音,他并不气馁,道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开。
柳小美等脚步声远去,眼眉舒展开,望向钟青的方向,“青姐,你看……邱老板能成事?”
钟青嗤笑一声,“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们自己。”
吕明康那儿很快传来了好消息,他在房产网上发布了求租房的帖子,没多久就有了许多回复,挑挑拣拣选了一家性价比最高的,离这儿有段距离,但不算太远,刚好能脱离开护健的控制范围。
“房东给我打电话了,说傍晚可以去看房。”
钟青思索了会儿,傍晚一般是钟爱一天中最忙的时刻,上班族们刚刚从工作单位解放,满身疲惫,一路风尘,不少人或是顺路或是刻意,来到钟爱推拿中心松一松筋骨。
最近一段时间尤其如此。所以钟爱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行。到时候我自己去。你和喜明他们在这招待客人。”傍晚小儿和妇女来得倒不多,柳小美一个人就能应付。
“那不行。”吕明康表示反对,语气很严肃,“你自己绝不可以。我陪你一起。”
钟青又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店里如今多事之秋,朱建国作为安保和内勤在这个敏感时刻是最好不要离开的。谁知道藏在暗处的对头会不会趁这个时机再来偷袭一把。
她和吕明康出去倒是不用太担心。
而以前她出门,只要谢恬在大多是叫上谢恬的,偏偏今天谢恬在公司有事耽搁,抽不出身来。
忙碌的一天倏然而过,夕阳西下,几朵白云闲闲地飘在天边,钟青与吕明康匆匆出发。
因为正好有公交车直达,一路过去还算顺畅。下车后摸索加问路,很快找到了地方。
房东显得很热情,带着钟青与吕明康两个前前后后地介绍,因为他们看不见,他便仔细地描述每一处的布置和注意事项,必要时还让他们下手摸一摸,钟青与吕明康来回转悠了几圈,颇为满意,又见房东如此体贴入微,交头商议了一番,决定若没其他变故,新店址便就选这儿了。
“怎么样?”房东笑吟吟问他们,“今天咱们就把合同签了?”
钟青想了想,“先不急,我们想再找个明眼的朋友来帮着看看。”
谢恬今天没空,明后天的可以带她来一趟,不经谢恬的眼仓促地定下来,钟青总觉得不够踏实。
“哎吆,还要再看啊,我明后天不见得有时间。”房东皱着眉,有点不耐烦,“你刚才也见了,我已经事无巨细地跟你们讲了个清楚,该摸也摸了,该试的也试了。建议你们尽量早做决定。”
钟青不说话,张着一双幽如古井的眸子扫了扫房内,把房东看得呆了,吃惊地问:“你……你能看见?我以为你也是盲人呢。”
方才她在参观室内种种设施时明明是跟吕明康一样,得靠其他四感来感应。房东暗暗观察了好久,才最终在心里定了论:来的两个都是瞎子。
“我看不见。”钟青淡淡笑了笑。
“哦。”房东眼皮跳了跳,“这样吧,我这可是推下手头的事情大老远地跑过来的,诚意足足的,你们要是看中了房子,我倒也不催你们急着签合同,你们交个定金吧。我把房子给你们留着。”
见钟青没反应,他又道:“我今晚还约了好几伙要看房的人呢。你们要是定下,我就不让他们来了。你们定不下的话,那这房子今晚十有八九就被别人定走了。你也了解过了,这地角,这条件,都百里挑一的,无论要开什么店,都绝对一个字:火火火。出手吧,我照顾你们才这样说的,看在你们眼神不好的份上,房租没舍得多要,仔细盘算起来,方圆几十里都再没有这么实惠的了。”
“定金多少钱?”钟青攒起了眉头。
“两千吧。”房东道。“这两千块钱我把房给你留一个月。钥匙也直接给你一把,你随时都可以带着你朋友再来看。”
“如果最后不满意呢?”钟青问,“定金退不退?”
“那就不退了。”房东笑一笑,“定金嘛,不能退。”
钟青转头,“明康咱们走吧。”
“哎哎。”房东拦住了他们的路,“有意见好好商量。”见钟青停下来,他道,“你要是嫌定金高,咱就再低点,你要是嫌最后谈不拢钱不退,那我就给你退点。”
钟青觉得好笑,问道:“定金最低多少?谈不拢能退多少?”
“一千五,不能再少了,退的话,退五百,没收一千。”房东牙疼似的抽口气,“说实话我是看你们不容易照顾你们,我这房子真不愁租的,要租今晚分分钟租出去。一千五,给你们留半个月的看房和考虑时间,足够了吧?最后不租的话,我要收一千块的损失费。”
钟青沉吟了会儿,叫了声吕明康,两个人去房间外商量。
“要不就定了吧。”吕明康这两天满世界找房子找得头昏脑涨,终于选出来个既合适又实惠的,各方面都算满意,他不舍得就此放弃。
钟青考虑了一会儿回房。
“五百。如果最后有问题没租,只能扣五百。”她对房东道。
“也成。”没想到房东答应得很干脆,他信心满满,几乎要拍胸脯了,“我这房子,你就算领十个朋友来看,也得个个伸出大拇指点赞。”
钟青笑了笑。
双方又商讨了下细节,便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钟青又让房东写了份收据收好。
临走之前,钟青试了试钥匙,房东耐心地嘱托:“这门不好开,得拧的同时往里一顶。”
坐上回程的公交车,吕明康像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连手里沉重的铁棍都被他抡了两圈,呼呼生风。
此时他怎么料不到,未来等待他和钟青的会是一场令人发指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