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恬一早就下了班,和钟青一道再去看房,店里太忙,吕明康便留在店中没跟着。
谢恬开了车,这就方便多了。按照之前的地址顺利找到,钟青拿出钥匙开门。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无论她怎么打,都拧不开门上的那道锁。
换了谢恬还是不行。钟青记起昨天房东的嘱咐,让谢恬在拧的时候往里一顶。
一点用都没有,锁就像是个沉默而倔强的孩子,油盐不进,死活论堆。
钟青预感到不好,便跟吕明康打去电话,要来了房东的手机号码,迅速拨过去几遍,机械女音冷漠重复“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是怎么回事?”谢恬一脸惊奇。而钟青的神色愈发凝重。
她重新打给了吕明康,“你把昨天的收据拿出来,让朱叔看看。”
过了一会儿听筒传来吕明康的惊呼,“空白的,不可能啊,昨天房东明明写好了交给我们的。”
钟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吕明康犹在念叨,“不可能啊,它怎么能是空白的。”须臾他惘然地对着话筒,“小青,朱叔说那收据是空白的,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钟青挂了电话,重新拨打房东的手机,可是跟之前一样,依旧是关机状态。
“报警吧。”谢恬握着钟青冰冷的手道。
警察听了他们的描述,很快过了来,对他们做了简单笔录,谢恬回钟爱取回了空白收据连同钟青手里的钥匙一并交给警方,以便他们调查。
“涉案金额太小,即便是真的,也难以立案,顶多是帮你追回来。”警察道。
钟青点点头,表示明白。
“可以追回来吗?”谢恬问。
警察摇摇头,“你们只是一面之词,得听对方怎么说。目前来看证据不足。”
钟青沉默下来。秋日傍晚的凉风习习,吹起她的衣袂飘荡,阵阵冷意猝然从四面八方扑袭而来,钻进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每个毛孔,她重重地呵口气,才使得不至于打出寒颤。
警察见她面色苍白,忍不住宽解了句,“别着急,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你。”
与警察告别,谢恬载着钟青回到钟爱。
一进门朱建国就将钟青拉到一旁,悄声道:“小吕受到了很大打击,当场脸就白了。”还有点站不稳,朱建国见状赶忙给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他坐了好大一会儿,脸色才恢复了些,这会儿去了隔间,在接待客户。
于是钟青等客人走了后,特意去了趟隔间,对着正收拾床铺的吕明康低声宽慰,“你别放心上,咱俩人没事就好。一千五百块钱算什么,就当破财免灾吧。”
吕明康不吭声。钟青又缓声劝慰了几句才出去。她看不见,自然不知道,背后的吕明康双手用力撑在医疗床的边沿,红了眼眶,唇齿微颤。
第二天警察就打来了电话说明情况。
不出所料,房东不承认收过他们的定金,只说是他们没看中房子就直接走了。空白收据是假的,钥匙也是假的,他根本没给过他们。钟青和吕明康这是在是碰瓷,是仗着自己的残疾人身份含血喷人。
“证据不足啊。”警察叹口气,“我们也无能为力。”
“难道钥匙和收据没有房东的指纹吗?”钟青不甘心地质疑。
“我们验过了,没有。”警察无奈。如果钟青所言为实,房东必定是当场谋划好了,清洗掉了钥匙上指纹的痕迹,戴着手套撕的收据。并且在他们走后迅速换掉了锁芯。
“所幸钱不多。”警察道,“吃一堑长一智,就当花钱买教训吧。”
钟青无言以对。
默默聆听的吕明康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
朱建国在一旁义愤填膺,“这是个什么世道,骗子太黑心了,真该逮住他千刀万剐。”
吕明康猝然站起,提起棍子就要冲出去。
“你做什么去?”钟青反应快,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我要把他那儿砸个稀巴烂,然后就蹲守在那,只要那王八蛋敢出现,我就把他打断腿。”吕明康灰蒙的双眼蒙上血色。
“理智点。”钟青手上用了力,吕明康便动弹不了。钟青将他拽到凳子上坐下,“你这样会把自己搭进去。他坐不了牢,你反而进去了。一千五百块,值得吗?”
“那就这样算了吗?”吕明康悲愤交加。
他咽不下这口气。他比钟青更咽不下这口气。
身体有残,就该处处受人拿捏?弱肉强食,他们注定低人一等?
“这个事儿没完。但不能用这种鲁莽的方式。”钟青缓缓道。
“你有什么办法?”朱建国问。
……
接下来钟青忙了起来,她又找人做了条横幅,上面写着“黑心房主诈骗,盲人走投无路”,正好是周末,便让谢恬带着她去到那房子附近,她举着条幅在房子前面站着,而谢恬帮她左邻右舍挨家敲门,分发传单。
传单上详尽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街坊们碰见如此重大新闻,纷纷从家里出来瞧热闹,有同情的,有半信半疑的,也有怀着纯粹围观心态的。
但在看见钟青之后,大都唏嘘起来。
她扎着马尾辫,脸色苍白,神情倔强,一双本该晶莹灵动的大黑眼仁正木然地盯着那家店的大门。
双手高举着的血红条幅与她一身黑衣相互映衬,同在风中烈烈。结合着传单上的内容,大家都猜测出了,“这姑娘是个盲女?”
“这是我学妹,刚从外地过来,一手推拿的好本领,本来想在这儿租房开个推拿店,可是这家房东太不是人了。你们看看这是办得什么事儿呀。”谢恬在一旁吆喝着,愤愤难平。
“这房主人品确实不怎么样。”有知情人道,“爱占小便宜。平常到我那去买菜,临走都多顺一棵葱的。”
“没错,买东西零头从来都不给。”
“对,他能干出这样昧良心的事来,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可怜这姑娘了。”
街坊们议论不决。
“我有他的电话,要不把他叫来说道说道?”
周围人静默了一瞬,虽说大伙儿同情钟青,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都不愿轻易为陌生人去惹这些麻烦。
就在这时,有眼尖的瞅见了,“那不是他吗?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