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整顿后,钟爱顺利搬到了新地址,了解具体原因的人们不免为之捏了一把汗:新店大门在小区外,直冲着主干街道,算是脱离了物业及保安的保护范围,但是钟青心里知晓,对他们来讲,物业的安保不过是一层薄薄的一层几乎算是不存在的纸张,还不如现在,直来直去,反而敞亮。
邱智海自动送来了几个花篮,表示庆贺。接下来他试着约钟青去吃饭,不出所料,碰了一鼻子灰,这次却也不恼,嘻嘻笑着,“我知道你现在忙,等你哪天闲了,咱们再说。”
钟青恍若未闻,自顾自忙着手中的活儿,邱智海在一旁笑眯眯怔看了许久,直到有电话催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恰好吴阿姨进门,回头望一望邱智海粗壮的身材,想了想,去坐到钟青的身边,“这个邱老板我看对你挺好的。他有车有房,还是个大款,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钟青怔了怔,只是笑一笑并不回答,吴阿姨以为她不好意思,又开解道:“他以前是有点憨乎乎的,风评不好,但是自从认识了你,大家都说改了一个人似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兴许他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她顿了顿又道,“不是阿姨嘴碎,实在是我也是打心眼里为你好,你说你一个盲眼姑娘,找啥样的才是找啊?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拣拣的反而落了单。”
“阿姨,你膝盖的疼痛减轻点了吗?”钟青打断了她的话。
吴阿姨却锲而不舍,非把话说完不可,“他们说田乐的舅舅,那个周宇强,也很中意你,但是他妈不同意啊,现在是听谁说一句你的事儿都乌鸡眼儿似的,掉头就走。他那样的人家,咱攀不起。不如就现实点,嫁给邱老板这样的,至少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钟青索性放下伸向她膝盖处的手,神色认真,一字一顿,“吴阿姨,我长到今年二十七岁了,邱智海不是第一个追求我的有钱男人,更不是最有钱的那一个。我早就发过誓,这辈子即便穷到去要饭,即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孤独终老,也不会只嫁给钱财。”
吴阿姨愣愣地看着她,待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发窘,不过很快,她就回转过神,拍一拍钟青的胳膊,又点头又叹气,“好孩子,你说得对,倒是你阿姨我见识浅了。行,咱就做这样有骨气的女孩子。千金易得,有情郎难寻,阿姨我支持你。刚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没说过。”
吴阿姨慈爱又温柔,是这个小区里对她最好的人之一,无论她立场如何,钟青都能体悟她为自己的一片真心,自然不会计较,便将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体上去。
膝盖针灸之后,她顺便号了下脉,便号出来吴阿姨气阴两虚愈演愈烈,导致淤血症更加严重,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叮嘱了许多事项后尤其在不能劳累一项上再三叮咛。吴阿姨口中答应着,临走却又匆匆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哎呀差点忘记,谢恬今早嚷嚷着要喝羊汤,我得去买点新鲜羊肉。”
钟青在后面拧着眉,给谢恬去了个电话,“你抽空得带阿姨去市立医院做下全面体检。”
“你上次说之后我就想带她去,奈何她不听我的呀。”谢恬好像在吃东西,嘴里含含糊糊的,“再说有你呢,不行给她扎一扎针推一推。”
不料钟青声音严肃,几近疾声厉色起来,“恬姐,我可不是开玩笑的,阿姨的状况现在很不好。即便我懂中医,但现代医学发展到如此先进的地步,遇到急症和重症必须将之利用起来,辨证治疗和辨病治疗相结合,对身体和疾病的整个发展有宏观的把控,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谢恬听不太明白她的专业术语,但话中的急切是显而易见的,钟青一向沉稳,他们认识十年,她很少见她发过太大的脾气,忙答应着,“好好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钟青吁一口气,坐着发了会儿呆。
柳小美从隔间走出来,伸个懒腰,猫到她身边,“青姐,现在真好呀,咱们的条件比之前好了好几倍。最起码晚上下了班我和黄亮,童喜明不用再走一会子路才能到家了。”
钟青却觑着她的方向笑一笑,“难道你心里不遗憾?”
“遗憾什么?”柳小美懵懂。
钟青并不戳破她,只是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又去挠她的手心。
柳小美没躲过,嘿嘿笑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青姐。”
她的遗憾自然是有的,从前每次回住处虽说麻烦,但盲人走路一般是要手牵手的,即便路再熟,只要她想牵着,任谁都不能拒绝。
而现在,自然是牵不到了。
晃着钟青的胳膊,柳小美悄声问:“青姐,你猜猜他心底到底有没有我呀?”
钟青抿唇,“整天猜来猜去,不如你直接去问问?”
柳小美苦了脸。
“要不我帮你去问。”钟青作势要起身。
“别别别。”柳小美慌着阻止她,将钟青拉回沙发上,又觉得自己窝囊,圆嘟嘟的脸更加皱成团,“我怕啊,万一他不喜欢我……那我以后怎么过?”
“说不定喜欢呢?”钟青低声打趣。
“要是喜欢……”柳小美颊边浮上抹红晕,须臾又转为纠结,“我们两个……唉,我妈妈交代过我,一定不能再找个盲人的。万一他要是喜欢我,我……我要怎么办才好?”
喜欢与否,仿佛都是一条坎坷的通往绝望的路。倒不如现在这样,保持着纯洁的暧昧的同学同事兼朋友关系。
不乏甜蜜,不乏幻想,不乏小鹿乱撞的懵懂和欣喜。
有叹息幽然从心底升起,钟青捏了一把柳小美的脸,就听柳小美的问话在耳边响起:“青姐你是不是跟我一样的心情?”
钟青一愣。
“那周律师,你跟他之间……是不是也没戳破窗户纸?”
钟青脸色倏然僵硬,“你多心了,我跟他并没什么。”
“没什么?”柳小美坏笑,手指搭上钟青的肩膀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摸到脸,在细滑的腮边揉了揉,“为什么这儿突然发烫了?”钟青扭头避开她的调戏,她却不依不饶地缠过去,“嘿嘿,青姐,知你者我也,试问这些年来,你对哪一个追求者不是冷若冰霜,严词拒绝,外加保持距离几十米远。为什么偏偏对周大律师,虽然不冷不热,但始终若即若离?”
钟青被她问住了,僵着身子许久,才缓缓回应:“你别误解,我自然有我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