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程先生什么时候走?”钟青打断谢恬的胡思乱想。
“呃……周末的飞机。”谢恬情绪迅速低落。
“去多长时间?”
“至少八个月。”
“也快。一眨眼就到了,到时候又带成摞的美金回来。”
“……”谢恬无奈,“你是不了解我的苦啊,也只有金钱能填补我空虚的内心了。”
钟青笑一笑。谢恬的花钱如流水是她见识过的,之前陪女儿在这推拿的间隙就曾哗哗哗网购了上万块的衣服和化妆品。而她对于周边哪家店里的服装又上新了又打折了又清仓了如数家珍,下班没事就去血拼。她的品味也的确很高,钟青身上的每件衣服,她都能给出中肯的点评并指导搭配。如果不是因为钟青店里太忙并且眼神不好,每天晚上的陪逛和陪买是少不了的。
就这样,每次见面,她都会在钟青耳边絮叨最近又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而据钟青回忆,大学时代她好像还不曾这么嗜好购物。不过那时候也是个娇生惯养,不用算计生活费的娇小姐。
“冰冰怎么了?”钟青问。
“咽颊炎。”谢恬叹口气。
“那最近千万忌口。”钟青交代。
“太难。”谢恬摇头,“这几天是老程最后的疯狂,每天大鱼大肉狂补。他说在外面苦啊,能吃到的中餐式样有限,几个月都馋绿眼了。”
那可就苦了孩子。钟青蹙眉。病从口入,很少人能知道这咽颊炎也是吃出来的。
大鱼大肉海参鲍鱼高蛋白高脂肪重口味,吃不一段时间,小孩子就会长毛病。
“诶对了,周家弟弟,欢欢也咽颊炎了,在家正发烧呢,你知道吗?”谢恬转头,却发现周宇强早已不见踪影。
“咦这人什么时候走的呢?也不打个招呼。”她纳闷。
钟青微微一笑,并不意外,她早知道周宇强已经走了,就连临走他在她面前停顿了几秒钟她都听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钟青还没来及给房东打电话,房东先给她打了过来。
“小钟,你怎么能给我发律师函呢!”房东很是生气,“就这点小事,值当的吗?有不满你直接跟我说,咱们之间可以沟通。”
钟青心中错愕,律师函?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一定是周宇强发的,但是他事先并没有通知她。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钟青问。
“唉。”房东叹了口气,“小钟,我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吧,我再给你宽限一段时间,你还是尽快找新地方。”
钟青挂了电话,想了想跟周宇强发了个微信:周律师,你帮我发律师函了?
很快叮咚一声,周宇强回复:是的。
紧接着又来一条:以后任何法律上的事情,我都会帮你料理。
钟青沉吟了会儿回:谢谢。只是……律师费怎么算?
周宇强:对你免费。
“……”钟青怔怔地对着手机发呆。门口起了阵风,有树叶酥酥而落,打着旋儿划在店外,落入她的耳内,秋天要来了,这是四季之中她最怕的一季,萧瑟,凋落,意味着万物即将覆亡,而这会是她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秋天。
正在乱想着,门口传来脚步声,是陌生的,规整而带着力量,钟青警醒起来。
“你好,我是周律师引荐来应聘的。”
钟青将来人让到会客间。来人自我介绍,姓朱叫朱建国,五十岁,退伍军人,是周宇强的老乡,刚来岛城不久。
听他言谈磊落利落,钟青感觉满意,便与他商谈工资,他并没有要高价,不多会儿两人敲定,签了劳动合同,商议从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太好了,青姐。”朱建国走后,柳小美称赞,“周律师很给力。”
钟青笑了笑,无论如何周宇强说得对,钟爱要想继续做下去,非得有个明眼人做安保和内勤不可。她听见了吕明康拖着铁棍在走动,交代道:“等明天朱建国来了,明康就把棍子收起来吧。”
推拿大夫每天拿个又粗又长的大铁棍傍身,一是不好看,二是客户尤其是老幼病残可能会发憷。
吕明康“嗯”了一声,语气有些低沉。这几天他的情绪都格外低落。
钟青想要安慰几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就在这时门口来了客人。
略显粗嘎的陌生声音,“肩颈不舒服,哪位师傅给按摩下?”
“明康你去吧。”钟青道。
“嗯。”吕明康简短回应,将客人引到了隔间。半小时的功夫,客人出来,显得颇为满意,“师傅技术不错,多少钱?”
钟青坐在前台,指着墙上价目表报了价格,那人从钱包抽出了百元大钞,递给钟青。
“你可以手机支付吗?”钟青有些为难,自从有了支付宝和微信,盲人大夫们收款方便许多,一般情况下都推荐用手机,除非小区里知根知底的邻居。
“我没有那些。”来人显得不耐烦。
钟青无奈,便接过钞票打开储钱的抽屉,准备找零。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那人忽地上前,用尽全力去推钟青,钟青没做提防,被他一把从椅子上掀翻在地,他将抽屉拉到最大,伸手把里面的现金卷个干净。
不过几秒之间,他跑了出去。
等到盲人大夫们喊起来追出去,已经迟了。
人早不见影踪。
任凭他们在青天白日之下扯破喉咙。
这时是中午一点左右,日头毒辣,人们大都在家里午休,小区里听见呼救的人很少,而大门的保安们照常说出入口没见到异常。
报了警,警察调看监控视频,视频里显示来人进门出门都正常打卡,且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严实,根本看不出面容。
又是有备而来。
清点现金,少了三千多块钱。这一周所收的现款差不多都在这了。
警察走后,柳小美最先哭了起来,抱着钟青的胳膊泣不成声。
“青姐,为什么人会这么坏,这么坏?”
钟青拍抚着她的背,无言以对。
她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丧心病狂到敢明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