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煜的语气平淡，但不知是不是沈青洛的心理原因，她总觉得闻煜的话里带着一丝嘲讽。
“使法术让人昏迷，总是有害的，长久以来，人便会神经衰弱。”
沈青洛愣愣的，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梨纱，却发现她不知何时醒了，却依旧是倚着车窗的那个姿势，眼睛直直地对着她，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沈青洛被她诡异的笑吓得一惊，眼珠一晃，又看到不知何时挂起来的镜子，红色的绳子似乎因为染上血液而更加暗沉，镜子一摇一晃，就照到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居然是闭着的。
她轻轻转动眼珠，却发现梨纱不知何时已经离自己极近了，鼻间都要碰到自己的脸颊，冷冷的呼吸扑到沈青洛的脸上。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睁开眼，就看到车帘被风吹起，凉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吹得她心底发寒，手脚冰凉。她转头去看梨纱，发现她依旧闭着眼，沉沉睡着。
沈青洛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啊。
她抬起手腕看着损魔镯，正想唤闻煜，却忽然看到镯子上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头，人头的眼睛闭着，似识感觉到沈青洛的打量，他缓缓睁开眼，淡淡道：“有何事？”
沈青洛的声音发着抖，“闻煜，你……你的头……你的头怎么了？”
“方便你联络我，日后你可以直接对着损魔镯说话，我也能由此看到外面的情况。你昨天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应莽撞地出现在凡人面前。”
沈青洛木然地看着损魔镯上诡异的人头，猛地一下用袖子把镯子盖上，“我日后是无法面对这个镯子了。”
闻煜闷闷的声音透过衣袖传过来，“怎的了？”
沈青洛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眼睛看着熟睡的梨纱，说道：“我想问问关于那条路上的妖怪，和忽然降下的天灾——镇南王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吧。”
“嗯，”闻煜应道：“我也看到了那颗头颅，诡而不妖，倒是奇怪。”
“不妖？”沈青洛疑惑，“那难道不是妖怪？”
“不是，它的头上没有妖气，但是有魔气，看起来是被控制的傀儡。我猜，它们恐怕是那一带的流浪犬，被魔所控制，暂时拥有了魔气，也就换了样子。”
“这件事，与你无关吧？”心里踌躇了片刻，沈青洛还是问了出来，与其压在心里徒增烦扰，不如大大方方地问出来，与闻煜有关也好无关也罢，她都能接受。
袖子被她掀开，闻煜那变小但依旧冷峻的脸印在镯璧上，他眼中带有疑惑，皱眉道：“我不能离开损魔镯，自然便不能参与这些事。另外，我觉得这件事明显是预谋而为，也明显打的是你的主意。只是我不明白，它们，是想让你去东行去京城的路上遇害，还是不想让你走那条路？”
沈青洛低头想了想，听镇南王说，那边事情发生时是在夜间，她白天行路，早上必会听到这个消息而转换路线 ，不走东边。
并且，她答应闻煜南行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如此想来第二种说法可信的多。
为了阻止她走东边的路回京城，所以策划了着这一次天灾人祸？
以上都是沈青洛的猜测，她不知这件事只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不管是那种，接下来她都得提高警惕。
毕竟，还有一大堆妖怪觊觎着神器——损魔镯。
……
屋子里晦暗无光，潮气和霉气弄得衣袍潮湿，气味难闻。
男人被裹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微勾起的唇，唇色略白，似有隐疾。
地上俯着一个怪异的人，他四肢缩起趴俯在男人的脚下，只有几根手指露在衣袍外，轻轻颤抖着。本来这几根手指可以确定他凡人身份，可偏偏手指上皮肉似是腐烂，还往外渗着脓水。
男人的唇依旧保持着冰冷的弧度，袖子轻轻一挥，地上的人就猛地后滚了几圈，他声音却极温和，有股子飘渺之感。
“不要离我太近，脏。”
地上的人抖如筛糠，忐忑地抬起头，露出一张丑陋可怖的脸。
他颤抖着说：“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说好给我的药呢。”
男人轻笑一声，自袖中取出一个东西，往前随意地一抛，地上的人惊慌地望着，在东西掉下时伸手接住。似乎是怕人抢走，忙放进嘴里吞下肚子了。
男人甩了甩搭在胳膊上的东西，他睥睨地上如蝼蚁一般卑贱的人，声音冰冷。
“叫你的宠物听话点，好好做事，自然放过它，也救活你。”
那人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不明所以。男人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手上的腐烂渐渐消去，原本满是腐肉和脓包的脸也变得正常许多，只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
此人，正是晋王府里的脓包少年。
他看着自己的手，低低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滴到地上，融到黑暗里。
房门被一阵大力拍打，他抹了抹脸，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胜劵在握的少年，他打开门，光明瞬间照到黑暗的屋子里，但是却永远照不到他的心里。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刚刚那个男人的一样冰冷，“跟紧他们，找机会拆散那些人，再见机行事。”
……
阳光明媚温暖，穿过树叶落下细碎的光斑，风里虽然有一丝燥气，但是溪水潺潺，泠泠相击的声音格外清爽。
宣易把烤好的兔肉递到沈青洛面前，似是不经意间问道：“那个妖怪呢？没跟着你？”
因为晋王府里那个男鬼的缘故，沈青洛对兔肉十分排斥，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心不在焉地道：“你说闻煜啊，他休息去了。”
宣易捏着棍子的手指骨泛白，他皱眉道：“他还回来？”
沈青洛疑惑：“他不曾走，何谈回来？”
宣易不说话，把插着兔肉的棍子往沈青洛手里一塞就走到一边，不理会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青洛拿着兔肉十分郁闷，经过男鬼的事情以后，她一想起男鬼曾是兔精，被凡人吃了之后，直接夺舍了她就觉得心里发寒，格外排斥兔肉。
梨纱注意到沈青洛的表情，以为她是排斥宣易，于是悄声劝道：“姑娘，就算您再不喜世子，但好歹不要明面上表现出来。”
沈青洛表情变了变，可她也不能说出原因，只好把兔肉往梨纱手里一塞，转头去看宣易，果然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她一时有些尴尬，索性转过头去看其他地方。
地上有个小龙卷风，正卷着落叶越走越远。树叶沙沙作响，枝摇叶晃，吹得尘土飞扬，看不清路，大片的叶子被风吹落，砸到沈青洛头上。
她看到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进她的视线，老婆婆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拄着一根棍子，走两步就得歇一步，累得粗喘着气。
梨纱蹙着秀眉，“姑娘，这婆婆年纪这么大了，还一个人背着包袱走路，路上风大，万一出事该怎么办？”
沈青洛还没说话，那个老婆婆已经注意到这里，驮着背向这里招了招手，“年轻人，你们可否带我一程？我这身子骨弱，走到这里累得不行，看你们也是去前面的小镇吧？”
一直跟在宣易旁边的常其道：“是，我们是要向前走，但是前面有没有镇子却不知。”
老婆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要向南走，就必须经过那个清水镇，你们既然与我顺路，可否带我一程？我坐马车外就好，而且那镇子可不好进，须得镇子里的人引路方能进去呢。”
老婆婆言辞恳切，沈青洛自然不好拒绝，笑着道：“婆婆过来坐吧，不过捎上一程路，算不得什么。”
梨纱忙过去搀扶着老婆婆过来，可她却不愿坐到马车里，只想坐到车外面，沈青洛也只能随她。
沈青洛注意到那个不知装了什么的包袱，只觉得分外奇怪。
包袱是黑色麻布做成，压在老婆婆的背上，能盖住她整个背，而且离得近了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老婆婆把包袱看得很严，沈青洛只是看的时间久了一些，她便把包袱扯到背后，防备地看着沈青洛。
沈青洛干笑，坐进马车里闭目养神。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咕噜咕噜”转着，不知为何，车子走得极慢，像是车上装了什么很重的东西。
梨纱搓着胳膊，疑惑道：“这不刚过了正午，怎的如此阴冷？”
沈青洛也觉得有些冷，她搓着冰凉的手，不经意间就看到了腕上的损魔镯，闻煜小小的头又扎进她的眼里，她忍不住撇过眼。
闻煜依旧置身与黑暗而无尽的损魔空间，但是他的面前却多了一块可看见外界的光屏。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个味道……
闻煜面无表情，看着光屏里车帘子后的那只眼，声音里有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无奈。
“又招惹了坏东西。”
（章节名错了……奇怪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