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眼皮跳了跳，“你逗我呢？”
最后沈青洛心思百转，胡乱编了几句话蒙他，没想到他还真信了。
“沈姑娘是有大福的，因为几个月前重病一场，居然被仙翁托梦，不止恶疾好了，竟然还得了这么一个能力。”小二感叹。
沈青洛微笑。
“唉，好吧。既然如此我便把我所知道的都说给你听。”小二关上了门，坐在光线晦暗的客栈里，娓娓道来。
百年之前黎城有女子祸乱，被当地宗族抓起来沉塘，而她的那些情夫竟不曾有一个出来说话的。
在女子的头七那日，天空上忽然之间血红一片，好像被鲜血浸染过一般。那天的风格外大，呼啦呼啦地刮着，像极了女人的悲泣。
随后怪事就接连出现。
只要有人夜出，必然能遇到诡异之事，那些人要不是被当场吓死，要不便是跑出老远，活活累死。
后来的事情愈发严重和危急，只要有人夜出，必死。而且黎城所有年长者一夕之间都得病死了，待众人回过神来，便发现黎城已经没有活到四十岁以上的人了。
四十岁，是黎城百姓的生死大劫，没有人能熬过这个劫。
而且就是有时候在家中，有些人也会看到湿淋淋的一双鞋，有些胆大的人想抬头看看穿鞋的人长什么样，但是头颅却好像被什么死死禁锢住，等头可以抬起时，鞋子已经不见了。
听说在女子沉塘时，她搭上的男子的正房夫人给了她穿上了行为不检的寡妇穿过的破鞋。
所以人们猜测，是不是那个女子回来报仇了？她怨恨黎城的人要了她命，所以化成恶鬼回来害别人的命。
正当黎城百姓陷入极大的恐慌和绝望中时，却忽然有人在清河中看到了泛着祥光的大鱼，但只是冒了一个头便潜入水底。
所以人们把这条鱼奉为河神，日日拜祭，企图它能解救陷入水火之中的黎城。
有一段日子死了不少人，人们诚惶诚恐地围着清河磕头，忽然间水波泛动，有人好奇地凑上去看，就看到一个苍白的女子面容隐在水下，她的身旁可以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条大鱼。
在众人的目光中，趴在水边的少女被一只惨白纤细的胳膊拉了下去，沉入水中再没有动静。
此事过去后，黎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再死过人。当然，前提是他们半夜都没有出门。
不过若是靠近清河，走到水边便会被一只手给拉到河水里。
这些经验，都是前人的命换来的。夜不出门，不靠近清河，便能保住一命，只要等到四十岁死亡便能重新投胎，远离黎城。
沈青洛听完，表情奇怪。她最后还是没有把老鼠妖告诉她的事情跟小二说，黎城的人……早就不在阴间的生死簿上了啊。
她跟小二告辞，就回到了房间。血腥味散了许多，但是地上的蝙蝠尸体却依旧显眼，她也懒得管了，看也不看就躺到床上，揉了揉发疼的脑袋，闭上眼睛休息。
细微的悉索声逐渐靠近，炽离腹部鼓起很大的一个包，艰难地从梳妆镜爬到床上。它张嘴打了一个带着蝙蝠味道的嗝，蹭了蹭沈青洛的脸，把身上已经快干涸的血液都蹭在了她脸上，然后脑袋趴到沈青洛的脖子上，也闭上了眼睛休息。
沈青洛再睁眼时，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胃饿得抽疼。
闻煜正对着她而站，虽然沈青洛的眼睛能看清黑暗里的东西，可他的脸却像是笼罩了一层黑雾，特别是在沈青洛刚睡醒，意识还不清醒时发现有个奇怪的物体在看着自己，自然是万分惊恐。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大叫了一声，随手抓了一个东西就扔过去。
闻煜一侧身躲过飞来的红蛇，皱眉道：“做噩梦？”
沈青洛这下才回过神来，她拍着胸脯，没好气地道：“梦见你了。”
闻煜怔了一下，抿着唇，漆黑的屋子里忽然亮起了烛光。沈青洛眼尖地发现，他的脸似乎是红了。
“怎么了？”宣易端着油灯，直接推开门了就走进来，看到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俩人，皱眉道：“方才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大喊，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沈青洛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没，没什么。我做了个噩梦，打扰到你们了。”她忙起身，幸好睡觉时没脱衣服，所以这会也不至于太狼狈。
常其站在门外没有走进来，他看了看闻煜，神色有些犹豫。
宣易道：“好了，你直接把我们调查到的事情说出来。”
沈青洛也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常其往后看了几眼，发现没什么情况才关上门，表情严肃地道：“沈姑娘，我和主子出去打探了一番，黎城的其他人对我们敌意很大，只有那个小女孩愿意同我们交流。”
沈青洛愣了愣，想起了那个因为六指而被黎城人排斥的小女孩，她还曾让他们去她家居住。听小二说，她叫小兰。
“我们发现女孩躲在树后悄悄看着我们。便去同她说话，她，让我们快离开。”常其的神色有些怪异，“我问她应当如何离开，她只摇头，然后给了我这个。”
常其从袖字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纸，展开后，发现这是约莫有小臂那么长的画像。
画像的颜色暗沉，背景是如深渊一样的黑暗，有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立在正中间，她的侧后方有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一面镜子，镜子的两侧点着蜡烛，黄黄的小点在这副颜色极为强烈的画像上格外诡异。
画中女子的鞋子虽然只可以看到鞋头部分，但这是上面的所绣的牡丹花依旧让沈青洛生出了许多熟悉感和恐惧感。
这是，她曾多次见到的那双红色绣鞋。
那么画中的人会是那个出现在她房间，又在水面上行走的女鬼么？
她正准备细看女子的脸，却忽然觉得眼前有道光芒一闪而过，随即眼睛刺痛不已，直冒着酸水。
常其把画像卷起来，看着捂着眼睛的沈青洛，目露疑惑。
宣易道：“那女孩还说了一句话，她……”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让我们别吃肉食。”
待眼睛上的酸涩感消失，沈青洛抬起头，眼眶发红，水润润的眸子里似乎装有一泓清水。
“来到黎城后，我们就没怎么吃东西了，实在是甜腻的菜让人受不了。可是，为什么不能吃肉，她有说原因么？”
宣易摇头。
沈青洛也没有再问，黎城不能做的事情太多，警惕些总是没错的。
“各位，晚饭做好了，都下来吃饭吧。”
小二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几人对视一眼，都下了楼。梨纱和涉兰已经坐了下来，桌子上是丰盛的饭菜，荤素皆有，色香味俱全。
小二道：“见你们吃不惯黎城的口味，所以这桌的菜都没有放糖，想必也合你们口味吧？”
沈青洛吸了口香气，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了下来。但当她看到桌上的肉菜时，表情一滞。
实在是饿极了，几人这次没有推辞，坐下来就吃，只不过他们只吃素菜，肉菜碰都不碰。
常其冲着梨纱和涉兰使了无数个眼色，涉兰似有所觉，又加上胃口不好，所以只随便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子。梨纱却极喜欢桌上的炒肉和红烧肉，吃得嘴边一圈油。
小二看他们吃饭，似乎是极满足，他笑着道：“过几日是黎城的祭祀大典，到时候黎城所有的人都会去，说不定可以见到河神，降下福泽驱避灾祸。”
沈青洛擦擦嘴，妖怪们有魔力比拼大赛，人也要参加祭祀大典，这黎城的事情可真多啊。
她左右看了看，忽然道：“好像从昨天就再也不曾见到老陈了。”
梨纱拼命往嘴里塞着肉，含糊道：“嗯，自从老李死后他都没再出现过了。”
沈青洛心里有些不安，她想了想，说道：“我去看看他吧。”
说着她便站起来，从桌子上端了一盏油灯，宣易也放下筷子，紧跟过去，他嗫嚅了一瞬，道：“我陪着你吧。”
沈青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闻煜本来就不用吃东西，他坐在一边，淡淡地看着两个人离去。一时间有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在这个地方，小二似乎也有些受不住了，他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可是忽然响起了“嘭”得一声，好像是什么倒在地上，接着是沈青洛凄厉的大叫，伴随着宣易的怒斥，“滚！”
画面停滞了一瞬，接着几个人就推开挡着路的小二，飞奔而去。
木门倒在地上，摔碎的渣子飞起划破宣易的脸，一道血痕留在他脸上，但他却丝毫不在意，看着沈青洛滴着血的手腕，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你……手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