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一下子站起来，炸了毛，龇牙道：“那条小鱼干虽是她给我的，可我才没有碰呢！”它轻哼了一声，扭过头，竖着尾巴走了，眼里的心虚一闪而过。
狗妖翻了个白眼，“呸！我想吃你桌上的，还被你踹了一脚，现在腹部还隐隐作痛。”
那鬼魂愣了一下，干笑道：“啊……我都死了十年了，你伤还未好啊？”
蛇妖啐了一口，粗鲁的动作破坏了原先的优雅，他不屑道：“还不是因为你家的雄黄粉被老鼠吃光了，你无计可施只能躲在床底下。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雄黄粉还是我让鼠弟去吃的。”
鬼魂讪讪道：“我本以为你们两个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哎——不过，你们为何把我家的食物都搬完了，就不能留一点给我们生活么。看吧，我便是饿死的。”
沈青洛默默看着，有些不解，黎城的人夜里都不出门，就是因为外面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而且似乎真的有人因为半夜出门而遇害。
怎么现在看来，鬼魂和妖怪相处得倒还算和平？
乌鸦妖状似霸气地掀起羽毛大衣的衣摆，黑色的羽毛被风吹得轻轻抖动，他咳了两声，“好了好了，莫要再争吵，魔力比拼大赛的事也不是由我们说了算，还不是得看河神大人的？不过——”他似乎想起什么，看着最开始说话的那个鬼魂，冷声道：“不过你刚才说，拿小鱼干给猫妖吃？”
鬼魂本来惨白的脸唰的一下又变青，他下意识地抖了抖，讨好道：“清河我怎敢接近，那条小鱼是孩子在路上捡到的。”
清河？河神？
这两个字眼一下子抓住了沈青洛的注意力，难道这就是小二说不能靠近水边的原因？是因为水里有一个河神？那么，这跟魔力比拼大赛又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那个粗砺而滑稽的嗓音拔高了许多，声音里透着股不悦，“那边的小丫头，问你几遍了，你是新来的妖？本体是什么？”
沈青洛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而且旁边的妖和鬼都在看着她，目光阴冷阴冷的。
她下意识抓紧损魔镯，扯了一个笑，道：“啊……是的，我昨晚才来的黎城。”
狗妖舌头歪着搭在嘴外面，淌着哈喇子，“那感情好啊，黎城源源不断的魔气最适合我们修炼了，你待上几天，法力必定大增。”
沈青洛干笑，不知该说什么，又怕说错，只能闭口不言。
乌鸦妖瞥了一眼闻煜，然后收回目光，淡淡道：“五日后在清河边有魔力比拼大赛，你们可去长长见识，也许还能见着河神。”
乌鸦妖看着她，停顿了一下，正当沈青洛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时，忽然见他挥舞起双臂，声音激动，“不过这位妖友初来乍到，恐怕不懂这里的规矩，要想参加魔力比拼大会，须花上二百三十三钱购买比拼或者观看资格。”
他得意道：“我这里还有各种可帮助修炼的灵丹和……”
他的话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一只大老鼠从远处跑来，跑到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胖乎乎、头上长着两个灰耳朵的人，他喘着气道：“黑白无常又带着鬼魂过来了！”
鬼魂们通通沸腾了。
“嗷你们快让开，我要让黑白大哥带着我去投胎！”
“不不不别跟我抢，我都死了五十年了！快让黑白大哥把我带走！”
“都给老子滚，老子急着去投胎！”
一个强壮的鬼魂挤开其他鬼魂，冲到最前面，其他鬼魂不甘落后，纷纷拥挤拉扯着向前冲。
沈青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黎城的鬼魂投个胎都这么难么？”
鼠妖见没人注意到这里，凑在沈青洛旁边，低声说道：“小丫头，一看你就是新来的，黎城不像外界，这里的人早就不在阴间的生死簿上了，所以人死后也没有鬼差来收魂。但是因为这条路通往阴间，所以有些鬼魂可以用钱财贿赂鬼差，让他们捎带上，去投胎做牛做马做只苍蝇也比在黎城当个鬼好啊。”
见沈青洛一脸呆愣，他又说：“并且去参加魔力比拼大赛，或者是去观看，都不用买什么资格。你赶快走吧，小心那只心眼像芝麻一样小的乌鸦诅咒你。”
沈青洛下意识抬头，就见乌鸦妖正在望着他们，双眼黑沉似墨，眼里闪着诡谲的光。
她吓了一跳，忙拉着闻煜走了，身后是乌鸦妖气急的声音。
“该死的臭老鼠，我诅咒你喝水塞牙缝、放屁砸脚后跟、被大风堵嗓子、被黑寡妇看上！”
听到最后一句话，鼠妖无意识地抖了抖身体。
直到走到一个没有妖没有鬼的地方，沈青洛才停下来，拍着胸脯道：“呼……吓坏我了，这些妖怪该不会都是智障吧？”
闻煜正想说话，但是他似有所感，猛一抬头又什么都看不到。
他脸色沉得似要滴出水来，冷声说了一句“跟我走”，便拉着沈青洛向着前方而去。直到走到了一个拐角处他才停下来。
这里有许多房子，但是门口杂草丛生，蛛网各处都是，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而前方不远处正是一个湖，湖水波光粼粼，在月色的映衬下发出闪闪烁烁的光，就像是夜幕中的星子一般。
她和闻煜躲在墙后，因为这面墙的遮蔽而不至于让他们暴露在湖水前。
闻煜低声道：“这片水中魔气滔天，怨气不绝，看来淹死溺死的人不计其数。恐怕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清河了，而清河里，有一个似乎很厉害的东西。”
沈青洛点头，她死死地掐着手心，企图给自己几分安慰。
一阵凉风吹过，湖面上清波荡漾，她蓦地瞪大眼睛。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从水底渐渐浮起，她浑身湿淋淋的，头发散乱挡在脸上，让别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真的是，狼狈又诡异。
女子踏着水波走向岸边，“桀桀”的笑声从她嘴里发出来，风吹得沈青洛睁不开眼，女子身上的白衣却纹丝不动。她边走边唱，凄绝的歌声和泪水一并滴落到水面上，化成涟漪沉入湖底。
她忽然停下来，缓缓扭过头，望着沈青洛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沈青洛不知怎么，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发冷。她只觉得连呼吸都要滞住了，从脚后跟漫上来的一股凉意，直爬过脊背，爬上头顶。
忽然间手掌被一个凉凉的东西握住，她恍然低头，发现闻煜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他脸色平静，“不要怕，你在这等我。”
沈青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女子忽然伸出爪子，从水面上一跃而起，直冲着这里而来。而闻煜也早做好准备，他一把将沈青洛推到后面，自己接着女子的掌风，淡红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发出，对抗着女子身散发出来的黑气。
沈青洛满脸焦急，但她知道自己能力低微，没有丝毫用处，看着女子如此厉害，她贸然出去不止是自己送死，还是给闻煜增加负担。
她左手死死地捏着损魔镯，嘴里喃喃道：“闻煜，闻煜……”
那边闻煜通过这番打斗慢慢摸明白了女子的底，他无心恋战，眼见得他一掌要拍上对方的头，忽然从水中跳出来一条白色的大鱼，大鱼一口吞了女子，然后蹿入水底。
他落到地上，回头一看，刚才沈青洛躲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
“喂，你们是谁，快放我下来！”
沈青洛浑身都不能动弹，被抬着往前走，她眼睛只能看到黑沉的天空，和夜幕上点缀的几颗星子。
方才她正在看闻煜和女子的打斗，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有两队小人扒开草丛走到她面前。
这些小人长得跟她在马车里见到的那个差不多，就是身上的衣服不同。它们穿着青色的衣服，手里都拿着一个像是玫瑰花尖刺的东西，但是这些刺有它们的半个身子长。为首的小人把一张纸展开，然后点点头，说道：“就是她。”
接着其他小人簇拥上来，一把将沈青洛抬了起来，而她的胳膊被尖刺扎中，浑身麻痹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小人把她抬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被冷风一吹，她依旧不能动，但是却可以说话了。
“你们是什么妖？我初来乍到可没得罪谁啊？”
那些小人完全不理她，任由她说着话。
忽然抬着她的小人停了下来，浓郁的花香涌入到她的鼻子里，她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下子充满了力量，原先的束缚通通消失不见。
她忙站起来，看着面前的景象，也有些愣怔。
面前是一大片的花海，什么样的花都有。但是有一种红色的花却最多，且开得最艳丽，清风微拂过，便抖落阵阵花香。
马车里见到的红衣小人躺在一张小摇椅上，勾起唇，不屑地看着她，“呵，女人，我还是得到你了。”
沈青洛：“……”
“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间很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