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穿着绛紫色的衣服,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一颦一笑都优雅动人,越发衬出沈青洛和刘婶的俗气。
王瑾晚掩了掩唇角,看着沈青洛说:“这就是兄长的女儿?”
刘婶忙不迭地点头,“是啊,这就是瑶瑶。要说这孩子也真是可怜,母亲生她时难产,几个月前父亲又过世了,在家里也没个人管,田地尽数被占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推了推沈青洛的肩膀,“瑶瑶,这是你姑姑。正是她带话去乡下,让你来过好日子的,以后你就跟着她了,可得好好孝顺她。”
王瑜晚摆了摆手,笑着道:“这辈子我是没法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我把瑶瑶当亲闺女看。嗯——刘婶,你去账房那里拿了钱便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了。”
刘婶笑眯眯地应了,临走前还不忘拉了拉沈青洛的袖子,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沈青洛明白她是让自己听话,点了点头,看着刘婶喜滋滋地离去。
她刚来到这里,脑子还不是很清楚,也不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眼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随机应变了。
忽然感觉炽离在手腕上动,而且袖子里还藏有浮屠镜,她不着痕迹地拉起袖子遮住了。
“瑶瑶,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先带你把宅子认认。”
王瑜晚嫌弃地看着沈青洛的衣服,让下人带她去换了看着才顺眼了许多。
沈青洛焕然一新地出现在王瑜晚面前,她一脸的生无可恋。只要一想起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她就觉得街上那些人的目光都是在针对自己了。
“嗯,打扮打扮倒也是个美人胚子。”王瑜晚满意地点头,走过来拉住沈青洛的手,叹了一口气,“我前些日子才听闻兄长去世了,想起我小时候曾住在王家村,他虽不是我亲兄,待我却比亲妹妹还亲。索性我如今也是不能再有孩子了,以后便把瑶瑶当做我的女儿。”
“罢了,不说那么多,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她拉起沈青洛的手,穿过这个并不怎么大的庭院,走到一间装饰典雅的院子前。
沈青洛听着她的话,表情有些怯懦,心思却跑远了。
闻煜说这副画关系到他们能否逃出黎城,不知她进入画中世界的身份是随机还是另有用意,也不知她这个身体与那些事情有无关系。
忽然听到“咣当”一声,沈青洛就看到一个穿着素白衣服的女子正满脸惊慌地看着她们,筐掉到地下,里面的蔬果散乱一地。
“芸娘,不是叫你莫要乱走动么?还不嫌丢人?”王瑜晚不耐道:“没事就赶紧回你房间吧,我李家不缺你吃穿,何必自己去弄这样东西,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我这个主母容不下人。”
被称为芸娘的女子咬着唇,看了一眼站在王瑜晚身旁的沈青洛,微低下头,说道:“夫人,奴婢有一事相求,现在老爷已经过世三年多了,奴婢想离开李家过自己的日子。”
王瑜晚冷笑,“呦,这就想过自己的日子?当时不是你哭着喊着要进来当姨娘?我告诉你,进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鬼,这辈子你都别想走了。”
芸娘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低着头离开了。
王瑜晚愤恨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似乎能冒出火来,但是身上的气息却极为阴冷。
沈青洛不由得打了个颤。
王瑜晚这才注意到她,语气柔和了许多,但依旧难掩厌恶,“这是你姑父纳的妾,拼死拼活要抬进门,现在你姑父死了,她又要急着出去。哼,李家可不是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接着沈青洛便在李家住了下来,她发现王瑜晚是个极强势甚至是有些病态的人,听黎城的其他人背后里的议论,似乎当年她和李老爷两情相悦,婚后也是琴瑟和鸣,一时羡煞了旁人。可是后来芸娘出现了,李老爷甚至是要撕破脸皮也要抬芸娘进门。
最后自然是王瑜晚妥协了。
她恨李老爷违背了誓言辜负昔日情谊,也很芸娘破坏了她心目中的美好婚姻。所以自李老爷意外死亡后,她表面上不曾苛待芸娘,实际却对她管得很严,一般是连房门都不让出的。
而原因……则是因为李老爷死在她的床上。
沈青洛也了解到李老爷有个弟弟,经营有道家境富裕,就是好美色,不仅经常出入风月之地,更喜欢调戏良家妇女。
除此之外她也没能打听到什么事情,鬼魂之事也全无消息,她摸着炽离的蛇头,不禁也有些颓废。
也不知外界如何了,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啊。
沈青洛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的天,咬了咬牙,往荷包里揣了一把糖,还是收拾收拾出门去了。
她来到李家后王瑜晚也不怎么管,只是请了女先生教她,此外的时间她去哪里都可以。
“不知,何时能逃出这个笼子。”
伴随着啜泣的叹息声让沈青洛的步子一顿,她奇怪地看着旁边的小院子。
听李府的下人说,这是芸姨娘的院子。王瑜晚不叫人靠近这里,也不让她出去,所以这里冷清得很,今天她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了。
沈青洛只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见过她,她想了想,踮着脚走过院子里,趴着传出声音的房门上,从缝隙里往里看。
一个女子坐在床上,沈青洛只能看见个侧面。她穿着白衣,手上拿着一块红布,在忙活着什么东西。沈青洛眯着眼看了一会,才明白她在绣嫁衣。
嫁衣?女人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所绣,难道她打算再嫁人?
想想她曾多次和王瑜晚请求离开这里,如果是认识了别的男子想再嫁,也不是不可理解。不过她常在后院,怎么认识到外男的?
芸娘一直在绣着嫁衣,哭泣声也未曾停止过,想必衣服也早就被泪水浸透了。
沈青洛看了一会,也觉得乏味,她又悄悄地离开这个院子,出门去了。
“瑶瑶,你可来了啊。”
沈青洛一出府,几个小孩就拉着她躲到墙根后。
扎着羊角辫缺了一颗门牙的二妮说道:“昨天李二爷又去了玉栏苑,一夜未归,他夫人一早去把他拖了出来,裤子还没穿呢。”
看着她好像自己亲眼所见的样子,沈青洛给了她一颗糖。
“我也有消息!我也有消息!”胖乎乎的胖丫一脸兴奋,“我听娘亲说东巷的浣娘又出来招蜂引蝶了,而且还和县令的公子去茶馆里吃茶了,真不知羞。”
“不过她也是真好看,我爹说了,此能拥浣娘睡,他日做鬼也风流。”穿着锦衣眼高于顶的小孩说道。
其他人也都说了自己最近看到或者听来的八卦。
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沈青洛有些失望。她给这些小孩一人发了一颗糖,发到锦衣男孩的手上时,她一愣,糖就掉地下了。
二妮眼疾手快迅速地把糖捡了起来,塞进嘴里。
“你是谁啊,以前不曾见过你。”她打量着这个傲娇的小屁孩。
“瑶瑶你不知道啊,”二妮用手背抹了抹嘴,“这不就是李通明么,李二爷的儿子。怎么说呢,噢对——就是你姑父的侄子。”
李通明有些恼怒,小手往沈青洛眼前一伸,“快,糖给我!”
沈青洛神色微妙地给了他一颗糖。
李二爷的儿子……
那方才二妮说到李二爷被他夫人从妓院里揪出来……岂不是说的他爹和他娘?
几个小孩得到糖,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沈青洛的荷包,眼睛似乎都要黏在荷包上了。
她无奈地甩甩荷包,“没了。”她转身往回走,冲着后面摆手道:“三日后我再出来。”
后面是一片充满着期待的哀嚎声,“瑶瑶你别忘了多带些糖啊。”
沈青洛扯了扯嘴角,现在的孩子真好忽悠。
刚才听了那么多消息,也就一个浣娘的听起来靠谱,听起来和小二曾说过的……荡妇倒是有几分关系。
她嘴里噙了一颗糖,边走边想着事情。炽离变得更小了,蜷缩在她的手腕上,猛一看跟损魔镯倒是有几分相似。
忽然一声大喝,“呔……!”
她抬起头,就见一个约莫七八岁,脸上蒙着一块挖了三个小洞的抹布,十分壮实的孩子挡在她面前。
“此路非我开,此树非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沈青洛瞥了他一眼,“你这理由真牵强。滚开。”
“哼!”因为没唬住沈青洛,壮小孩有些犹豫,他同小树枝指着沈青洛,“你,把身上所有糖都交出来!”
沈青洛哼笑了一声,“胖虎,你整个牙都黑了,还吃糖?”
胖虎没想到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觉得很羞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举起树枝就冲了过来,打算硬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