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了，先是石眼，接着是石嘴，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石鼻。特别是这鼻子呼出的气又腥又臭，直冲着她，而且前后也不知何时被两只大大的石耳包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受着这股气，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那两只石耳在慢慢向着沈青洛挪过来，虽然速度很慢，但的确是在动，沈青洛咬了咬牙，使劲捏着手里的匕首就向前冲，绕过挡在前面的石耳时她也不敢放松，不敢停歇地跑了一大会，直到四周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才停了下来，弯腰喘气。
……
石眼委屈巴巴地缩在角落里，看着土地公悠哉地喝着茶，它稍微动一下，对方便拿绿豆眼瞪它，嘴里还骂道：“怎么？还想跑出去，我告诉你，这可没门，另一只眼现在我都不知道它在哪，也许早就不存在了，你要是再乱动，我不介意加快你消失的速度。”
石眼一听更委屈了，看着特别特别小的土地公，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它挤了挤眼睛，忽然看到一个影子从前面跑了过去。
这熟悉的味道……
土地公却已经站了起来，几步跑上前，看着少女的背影，神色莫辨。
似乎是已经出了那个诡异的洞穴，这个地方十分空旷，前面是一条黑色的河水，一眼看不到边，岸上有许多不知名的树木，树叶上点缀的白色的光点，水面上也泛着点点的光。河水不时荡起涟漪，走近了能看到不少鱼儿浮上水面。
沈青洛不知到这是哪，李姝也不曾告诉她该去哪，但是李姝说溪如是淹死的，剩下的魂魄留在河里，该不会是这个？
不对啊。
淹死溪如的那个湖远在南陵，这个河却在所谓的地府，难不成是黄泉？
沈青洛忽然感觉到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在心口蔓延，被李姝扎针取了指尖血的手指忽然烧灼得难受，她抬起手指看了看，醍醐灌顶一般知道了该怎么做，在水边找了一番，找到了一搜小小的船，船上还有两个船桨。
好像本该如此一般，沈青洛坐上船，按下灼热发疼的指尖，顺着心里的感觉走。
李姝是有很多没有跟她说，那些东西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沈青洛滴在香上的指尖血却能引路，三根香都染上了各自的气息，沈青洛的能指引方向，带着她去找溪如。李姝的便是把命全寄托在那根香上，借此来达到换命的目的。
这河水她不明白是什么，但是看着水面映着的人世间的千姿百态，不难猜出，这条河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只不过那些地方不再是人间，而是另一个世界。
似是有所察觉，沈青洛回头，就看到岸边站着一个小人，若不是它身上亮眼的大红袍太过引人注目，沈青洛也许就忽略它了。
那个……土地公？
分明已经离岸很远了，但是他的声音却传进了沈青洛的耳朵：“好好的人间不待，非得来到这个地方，罢了，这当是你的劫。千万记住，不要和任何东西做交易！在里面也不能开口说话！不要……任何……！若你能平安回来……我……”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逐渐湮没在船桨荡起的水声里。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向前走，沈青洛的眼前忽然出现了李姝抱着头骨安然入眠的样子，画面转瞬即逝。
她明白这许是魂香在指引她方向，所以也没有挣扎，就按照心里的感觉前行。
现在已经看不到岸了，小船被包围在黑水之间，水面闪灼着点点莹白的光，时不时还有鱼儿跳出水面，但是它们却离小船远远的，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水上倒映着的画面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却可以辨别出里面人的相貌打扮，忽然一个熟悉的画面吸引了她的注意，沈青洛只是多看了一会，便有一只鱼跳出水面，又倏地落下去，落了又跳起来，鱼嘴微动，说道：“小姑娘，想知道那是哪么？想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事么？只要你拿出一个东西和我交换，我便能带你去那里，并且帮你完成愿望。”
沈青洛记着土地公在岸边说的话，低头不理它。鱼儿许是觉得无趣，又在船前跳了几次，才彻底沉进水里。
刚刚她看到了……连在一起的两个人，熟悉而又已经快忘记的脸让她的心脏一颤。
咽了口口水，沈青洛继续摇着浆，看着水上的画面一再变化，陌生的、熟悉的人脸相继展现在她眼前。
这里面便有李家村的月秀和李众姐弟、已经死去的晋王和李先生、妖怪小镇里的炽离、黎城里的女孩小兰和唐双浣、靠吞噬梦境而生又爱上凡人的梦貘等。
沈青洛的心里有些感慨，过往的种种都浮现在脑海里，这一路上所遇见的人好像又出现在她的面前，或笑或怒，或嗔或怨。
忽然手腕一阵灼热，沈青洛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了一些，她不敢多看，使劲地摇着浆，一时之间这片天地只能听得见汩汩的水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青洛忽然听到了另一种船桨挑起的水声，这声音不急不缓，极有规律，好像是在远处，又好像就在身后，在这个黑而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诡异。
沈青洛忽然觉得很慌，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要躲开，不能被发现。
她已经停下了摇船的动作，呆坐在小船上不知如何是好。正这时她目光一晃，忽然在水面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匕首在微微颤动，似乎在催促些什么。
黑暗的环境因为水面上莹白的光而让沈青洛得以看清，似乎有雾气弥漫开来，白色的雾里包裹着什么东西在渐渐向她靠近，隐约可以听见模糊而细碎的声音。
“男……籍贯京……死在……未知地点？”
“是，是……憋死……画里……”
心里的声音在催促，快跳下去。沈青洛看了看黑水上映着的人脸，咬了咬牙，闭着眼睛一头扎了进去。
意料之外地没有窒息的感觉，反而像是被一团软绵绵的云朵包围着，四肢使不上力，只能任由身体缓缓向下掉落，又慢慢漂浮起来。
沈青洛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便看到一些画面快速地在眼前略过，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意识到没有危险，才把眼睛全部睁开。
“这是？”她像是还漂浮在水里，但是却没感觉到水的凉和难受的窒息感，顾不得疑惑，沈青洛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抬头看了看，忽然僵硬动着腿游到上面，钻出水面，就看到年轻了几岁的李姝站在湖边，好像是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跌到了水里。
沈青洛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一切始末，李姝不是不小心跌进水里的，而是刚刚水里忽然伸出了一只瘦而苍白的手，一下子捏住了她的鞋往水里一拉。
沈青洛忙跑了过去，来不及多想，就想去推正在挣扎的李姝，可是她的手却穿过了李姝的身体，眼睁睁看着她被水底的东西拖走。
那个水鬼皮肤惨白还带着青，眼珠子都要被泡出来了，衣服破碎不堪，黑乌乌的头发飘在水里，看着让人心里难受。水鬼好像看不到沈青洛，径自拖着还在挣扎的李姝。
岸边的两个丫鬟看着自家主子离河边越来越远，急得直跺脚，但她们又没有魄力下水救人，只能大声呼救。
忽然一个穿着鸦青色衣裳的女子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猛地跳进了水里，奋力游到已经昏迷的李姝身边就要拉她，将要把人拖到岸边时，水鬼忽然换了目标，改而拉住女子的脚，把她拖进了水底。
这就是溪如吧。
沈青洛神色复杂地看着昏迷的李姝被听到声音过来的人带走救走，两个丫鬟这才想起水里还有一个人，可是已经晚了，此刻水面平静无波，仿佛根本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
经过刚才的事，沈青洛明白这些只是情景再现罢了，她不能改变任何结果。
匕首还在嗡嗡颤动，沈青洛钻进了水里。
溪如已经没了呼吸，她沉在水底，旁边尽是一些面目狰狞丑陋的水鬼，它们把魂魄从溪如的身体里拖出来，有些嘶哑空洞的声音在说：
“我把这个人拖下来了，我就可以去投胎了吧？这水里终年寒冷，我可受不了啦！”
“蠢货，刚刚你拖那个人拖得好好的，怎么又临时换了个人，这个人是为了救别人而死的，这样的做不了替死鬼，你想投胎就再去拖一个。”
“桀桀……该不会是你想霸占？”
“啊～啾～好冷，你们在说什么？这个小妞是谁，魂魄已经出来啦。”
在它们说话的时候，溪如的灵魂已经从身体里出来，她正悄悄地向上飘，谁知道却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