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不知怎么就传了出来，现在晋王府人人都知道在王府里有一具被老鼠吃了大半皮肉的女尸，并且这女尸身份还不一般，凭着身上的衣物自是辨不出身份，可她腰间挂着一个玉佩。
晋王有对贵妃传下来的同心青鱼玉佩，一半在自己身上，从不离身，一半给了失踪三年之久的翠夫人。
要说那翠夫人，美若天仙，蜂腰翘臀，能歌善舞，把晋王的心抓得牢牢的。进府一年就受尽宠爱，连着胞弟在王府地位一时也是尊贵无比，晋王把她视作真爱之人，连着代表王妃身份的青鱼玉佩都赠给她了。
可是红颜薄命，本以为是失踪，如今连尸体都寻到了，还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真真是……因果报应。
沈青洛诧异道：“报应？为何这样说？”
宛诗看向狱卒，见他未曾注意到这里，才凑近铁门，对着牢门内的沈青洛悄声说：“听闻翠夫人在王爷面前善解人意，温婉大方，对待下人便狠辣跋扈，暗中处置了不少丫鬟小厮，甚至还有受宠之后便不再被关注的侍妾，有些别人送来的美人，她也折磨死了好几个，府中的人都害怕她。”
沈青洛站在铁门内，青丝有些凌乱，却并不显得狼狈，几缕发丝横在眼前，她不耐地伸手抚去，问道：“翠夫人，家室很好？”
宛诗想了想，摇头道：“听说之前是清倌，和胞弟相依为命，不曾有什么背景。”
沈青洛有些好奇，“她弟弟是谁？”
宛诗顿住，犹豫了一下，“是宁管事。”
沈青洛的表情有些奇怪，宁司是翠夫人的弟弟？
那么他小小年纪就得晋王重用，原因也是可以想得通了，可是若那个女子真是翠夫人的话，她失踪三年，难道尸体就摆在床底三年？
而且那间房子是宁司带她去的，真的只是巧合？
她细细想了想，她刚进那屋时，浓郁的香味就漫及口鼻，但是宁司并无异色，并且后来的臭味，连宛诗都一副寻常的样子，应该是他们没有闻到。
看女尸的毁坏程度，应该是死去好久了，不可能没有气味，只是气味被什么给遮住了，常人才嗅不到，也就无人发现那里的尸体。
还有那些老鼠……她眉毛敛了敛，应该是这段时间才出来啃食的人肉，因为若是尸体给它们吃上三年，肯定是连渣都不剩。
具体的情况，还要待她看看尸体方能得出结论。
宛诗留下一些食物就匆匆离去，沈青洛以为她是贿赂了狱卒进来，也就没有多想。
一夜未睡导致她眼底青黑，看起来有些憔悴，这到底是个十几岁少女的身体，撑不过劳累的困意。
倦意漫上眼尾，她揩去眼角的湿润，在角落里倚着茅草睡了。
“查清楚了。”
晋王冷着眉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仵作却感觉有千斤巨石压在身上，让他冷汗涔涔，直不起腰背。
“回王爷，此人尸体损毁严重，被老鼠吃的差不多了，推断不出具体死因。不过她仅有完整的皮肤青黑僵硬，也许是中毒身亡，又或者是死后尸身被特殊药材熏蒸。”
“死去那么久，怎么没有气味。”
他语气平平，从不带疑问，冰冷的目光只是向人淡淡望去，就能把人吓得哆嗦不敢说话。
“王爷问你话。”原本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没有的人突然出声，提醒这个抖如筛糠的中年男子。
仵作抖了抖山羊胡子，去看方才一直未曾说话，他下意识忽略的宁司，对方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答道：“这个，应当是尸身被熏过什么，导致尸体虽僵却不会腐烂，自然没有气味。”
“可是，”他顿了一下，意识到晋王不满的目光，忙说道：“现在已经在慢慢腐烂，能从尸体上闻到臭味了，而且味道越来越大，天气炎热，腐烂得总是要快些。”
晋王冷冷道：“你方才还说尸体不会腐烂，现在怎么又说开始腐烂了，莫不是骗本王的？”
仵作忙跪下，颤声道：“草民不敢，只是草民从尸体上闻到了一丝药味，所以斗胆猜想，之前尸体未腐是因为尸体被浸泡过，或者被药物熏过。不知怎么被耗子发现，就被吃了，内脏破开，因天气炎热，又或者是药效过了，开始腐烂，才有异味。”
晋王没说话，宁司对着已脸色发白的仵作道：“你且回去吧，随时等待王爷的传召。还有，这些事情，不可对外人言说。”
仵作连声应着，直到走出这个门，身上的压力才卸下。
“你怎么看？”
宁司愣了一下，才意识是晋王问话，他眼睛如古井般无波无澜，仿佛下一眼看去就是深渊。
“仵作说的不假，这女尸……”
“我是问你，若这女尸真是你姐姐，你待如何？”
宁司睫毛颤了颤，向下投映出一小片的阴影，他轻轻启唇，“若真是她，那也是她的命。”
晋王忽得笑了，那张脸艷丽盛极，眸底却冰寒一片，“那也好，你能明白便好。”
说完挥袖离去。
直到看不到他的背景，宁司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放置尸体的验尸房，眼底的脆弱顷刻间泄露出来，愧疚和忧伤掺揉在一起蔓延开。
“对不起。”
眼里的脆弱又一下子收起来，转而是执拗的坚持溢满了眼眶，显得有些疯狂。
“怎么我才睡几天，就落得这个境况了。”
一个含着抱怨的男声把沈青洛从睡眠中唤醒，她睁开眼，就看到一袭黑衣的闻煜飘在半空中，眼里竟然带了些嫌弃。
“你这几天去哪了？”沈青洛用手指简单梳理了头发，让它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凌乱。
“在镜中浪费了太多精力，休息去了。”
说到镜子，沈青洛想起来那个叫黎的镜灵，疑惑道：“对了，浮屠镜呢？”
闻煜懒懒地开口：“我收起来了，”说着他眉头忽然一皱，“很难闻的臭味，你接触什么东西了？”
沈青洛想起那具被老鼠啃食的女尸，皱眉“嗯”了一声。
“别接触那些东西了，我闻到了不好的味道。”
他的身影逐渐变淡，“你自己先解决吧，我实在不能接受这个味道。”
沈青洛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又闻了闻领口，什么味道都没有。